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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灯灭之一零三

作者:石头与水字数:4129更新:2022-10-21 01:49

殿下

正文第三百章

荣烺取消了沿途的宴饮, 将晚上时间用在到河南之前的课业准备上。

这种好学劲头已令颜相诧异,因为要学什么要准备哪些,公主已经在心里有所计划。她不懂她也不装, 更不摆那不懂装懂的架子,公主都是很认真的告诉你, 让你教她。

那种精确又直接的目标性, 像是武领瞄准面前箭靶, 会令人不由自主以她的意见为先。

能令齐康像个叨叨咕、叨叨咕的母鸡一样到他府上叨叨半宿, 好吧,颜相也承认公主的出众。

“河南能称为世族的有三家, 一家是位于商都城的郑家, 郑国公府就出身商城郑氏。再有就是洛阳的杨家, 开封的赵家。”

“赵家就是赵尚书家么?”荣烺问。

“不。赵尚书发迹未久,不能称世族。臣说的这三家, 都是百年以上都有家族子弟为官的河南当地大族。”颜相道,“开封赵氏以性情高傲闻名, 现任赵家族长的是赵家直系嫡次子, 他当年的科考非常不错, 与臣是同科,位列二榜第七。不过, 他不喜为官,在翰林呆一年就以回家担任族长之故辞官了。”

荣烺不解, “他既是次子,自然上头有兄长, 为何不是他兄长做族长。”

颜相道, “那时赵家嫡长子已经出仕, 在外任官。其实他们父亲赵家老族长现在还活着, 但他回家硬是把老族长撵下族长之位,他自己做了族长。”

荣烺目瞪口呆,颜姑娘几人也仿佛听到了天外之事,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荣烺问,“那时赵家发生什么事了么?”

“什么事都没有,他可能就单纯想回老家。”

“真的是个奇人啊。”荣烺问,“那赵家长子愿意让弟弟做族长么?我听说做族长都是长子。”

“非但赵家长子愿意,赵家族人也都欢天喜地。这些年赵家人才不断,虽无帝都高官,举人进士委实出了不少。”

“那赵族长这是回老家培养人才来了。”史姑娘说。这也是个对家族很有责任心的族长啊。

颜相打破史姑娘的幻想,“不一定。赵族长只是生性讨厌蠢货,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他看不惯管理我们的学士,特意买了许多书送给学士,让学士多读书,把学士气的自己调走了。”

楚姑娘道,“竟然自己调走?难道不是给赵族长穿上一千只小鞋,好好整一整他!”

颜相露出温柔笑意,“他可能有自己的办法吧。”

罗湘说,“百年大族,肯定人口众多,若有一位精明强干的族长管理。非但在老家的族人受益,在外做官的族人也都能安心。甚至,当地百姓都会受益的。”

颜相颌首。

罗湘对荣烺说,“殿下,许多大家族都喜欢连宗。赵尚书曾为朝中高官,但赵家并未与赵尚书家连宗,可见他家的确不一般。”

荣烺在宫中长大,而且,皇家宗室对血统看得极重,玉牒有极严格的管理。荣烺并不了解民间风俗,问,“什么是连宗?”

“就是以前并非同族,后来认识了,往上一追溯,啊,原来八百年前是一个祖宗。然后认做本家。这就叫连宗。”

“还能这样?”荣烺大开眼界。

罗湘道,“同姓之间为表亲近,一般会这样做。”

颜相眼睛弯起,“据说当年赵尚书高中时,赵家老族长原有连宗之意。不过,这事还没办,就被赵族长回家踢下族长之位了。后来又有当地名士替两家操持此事,赵族长一翻白眼回了句‘干你屁事’,然后,这事就彻底没人再提了。”

荣烺听的哈哈大笑,颜姑娘几人也都笑出声。

荣烺促狭的问,“颜相,你竟然连赵

族长翻白眼的事都知道,你跟他一定很熟。”

颜相很谦逊,“不不不,跟赵族长最熟的是齐尚书。以前他俩在翰林一言不合就互喷,然后互翻白眼,我们其他人经常会评判他俩谁白眼翻的好。”

荣烺又是一阵笑。

笑完,荣烺问,“那为什么没一起在朝做官呢?”

“殿下,世间不是唯做官一途。就是我们做官,也只是翰林院时在一起,后来翰林结业,就分派到各衙门各地方去了。天南海北,各有历练。”

“这也是。”荣烺也理解。

荣烺道,“我看开封震后救援、还有疫病刚起头就被摁下去了,除了官员得力,当地大族必也有出力。”

“这是自然。”

荣烺听着有趣,“颜相你快跟我说说其他两家。”

“其他两家,商都郑家不必提,殿下都知道。郑家是河南第一大族,这是毋庸置疑的。另外就是洛阳杨家。杨家是武将起家,上一代杨家族长官至兵部侍郎,近年未听闻有特别杰出子弟。”颜相道,“不过,杨家在洛阳的历史极长,都叫他家杨半城,就是说半城人都跟可杨家有关。”

“另外还有邺城张氏、鹰城刘氏,他们都是新兴家族。张氏最出名的是内务司张总管,殿下肯定熟。”

“啊,原来是张总管家。他还说要跟我讲一讲皇庄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哪。”

颜相微笑,“张家子弟多在内务司或者皇家、公田司任职。咱们一进河南,张家必然要来给殿下请安的。

鹰城刘家有子弟在太仆任职,他家擅养马,是有名马商,他家拥有大片马场,北方的马匹生意,他家至少占三成。

若只是马匹生意做得大也不稀奇,国内多的是大商贾,可他家养马的生意是自前朝就有的。算起来祖上到现在有三百年了,能延续至今,必有其过人之处。”

颜相提醒,“还有,他家有一个规矩,不吃马肉。”

荣烺点头,“我也不吃马肉。”

有颜相的提前介绍,荣烺心中格外有底,问,“那河南官员呢?我需要见哪些官员?”

“除了接驾官员,就是巡抚、按察使、当地知府,还有一些低阶官员全看能不能得殿下眼缘。”颜相道,“还有一位鹰城知府,秦大人。他是官场前辈,曾是陛下的启蒙先生之一。臣春闱时他是礼部尚书,担任当年主考,后升任首辅,因施政不利贬谪为地方官。”

“唉哟,他做啥辅政不利的事一下子从首辅贬为知府啊!”荣烺感慨着说。

其实颜姑娘几人都影影绰绰听说过一些,只是,即便颜相都没办法具体的同荣烺讲述此事。颜相轻松的说,“做人做官一样,谁也不能保证就不犯错。若臣有失,一样会被惩处贬谪的。”

“那这位秦大人是因何事啊?”荣烺问。

“施政不利。”

“具体罪名呢?”

“这就是罪名。”颜相道,“殿下,首辅与具体的某部尚书不一样,首辅是要掌握整个施政方向的大臣。如果施政方向不正确,就如同打仗时指挥官领错了方向,手下再能征善战,也是徒劳无功。”

荣烺“哦”了一声,点点头,“具体说说呢。”

“譬如殿下重振学风的官学,秦大人曾提议裁撤官学裁恩荫。”

“这是为什么?”

“因为要重科举。官学里皆官宦子弟,这些孩子家世显赫,即便科举不中,也能有法子做官。少时在官学结下交情,以后难保因私情而互为倚仗。秦大人认为,所有人应一视同仁,以科举晋身。”

“这想法虽极端了些,也有他的道理所在。但其实这是无法避免的,官宦子弟原就有天然的家族优势。即便没有官学,凭家族旧交的关系,一相有亲

朋故旧遍布官场。”荣烺道,“我不认为寒门就代表高尚,官宦就代表堕落。这不是官场的问题,这是历朝历代的问题。”

颜相忽然有些好奇,“若殿下会怎么做呢?”

“我?”荣烺眼睛映着烛火,她想了想,“我的话,我更喜欢坦荡的人。我不在意是寒门还是官宦出身,齐师傅是寒门,颜相你是世族,史师傅是书香世宦之家,阿湘出身勋贵,阿楚是武将家族。我不太懂那些治理国家的道理,但我觉着治理国家就是皇帝找到愿意效忠志同道合的臣子,然后一起治理天下。”

“像革除官学这件事,说不上对错。如果是我,我不会直接一上来就革除官学。这好像是跟官学做对似的。我的话,会先建一所帝都书院,请个会管理的山长,配好先生,招收资质好的学生,不限官民。把书院做起来,有一兴自然就有一衰。不是我说,官宦之家消息最灵通,谁也不傻,谁不是把孩子往好书院送。过上几年,官学不行了,再请旨裁撤,阻力必然小。”

荣烺做事一向强势,像当年管理官学,多少人抗议官学新规太严,荣烺一概不理。还有前几天令禁卫将郢王世子打晕扔回帝都的事……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迂回柔韧的手腕。

“至于恩荫的事,现在的确不多。”荣烺说。

颜相颌首,“这也多赖当时秦大人的施政。”

“恩荫其实是人之常情。”荣烺笑笑,“这就好比我和阿颜你们,咱们交情好,以后你们有了儿女,孩子到了当差的年纪,要科举不成。就凭咱们私交,能不想法子给孩子弄个官儿当啊。”

“这事儿说真的,能理解。”荣烺笑嘻嘻的模样格外招人笑。

颜相道,“可若恩荫太多,就会挤占科举官员的位子。这样长期以来,官场的流动性不足,便会滋生各种弊端。”

“是啊。限制恩荫就行了。”荣烺道,“其实科举就是为了打破贵族与世族对官场的垄断,为朝廷引入新的水脉。凡事不可过甚。也就是了。”

颜相没想到,荣烺的政治理念与她平日为人简直天差地别。

荣烺对那位被贬谪为鹰山城知府的秦大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致,她做事很认真,但对官场的态度很圆融。荣烺不喜欢过于激烈的政治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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