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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灯灭之一二五

作者:石头与水字数:4046更新:2022-12-13 12:44

殿下

正文第三二二章

接下来几日, 除了忙中秋,与准备参加郑锦姜洋的大婚礼了。

荣烺已经计划好了,到阿锦姐大婚的日子, 她上午去郑公府陪着阿锦姐,然后待阿锦姐上花轿后,她就坐车往大长公主府吃喜酒。

荣烺一面对镜照自己的新秋装, 一面跟祖母说自己的打算。

郑太后含笑望着小小少女亭亭玉立的身量,颌首, “这倒不错, 吃两家席。郑公府吃一次,大长公主府吃一次, 也不枉咱们送两份礼。”

“主要是上午陪阿锦姐说说话。”荣烺对着穿衣镜转一圈, 问, “祖母,我这身裙子如何?”

郑太后看她翠绿镶白毛边儿的掐腰小袄配朱柿红的长裙, 那种少女的俏丽清新掩都掩不住的扑面而来,“真好看, 过来我瞧瞧。”

“那阿锦姐大婚, 我就穿这身。”荣烺走近了给祖母看,十三岁的少女, 面若美玉,眸如春水,尤其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瞳,那样似喜含瞋的看着你, 不自觉就令人喜欢。

郑太后都欣羡起这份少女时光, “真好看。”

荣烺得意起来, “我也觉着不错。秋天树叶都落了, 就要穿的清新一点。”

柳嬷嬷端来寿膳房新做的点心,“咱们公主的眉眼,跟娘娘简直一模一样。”

郑太后说,“我们家人相貌都带着冷色,不及阿烺水杏眼,又大又活泼。”

荣烺相貌的确像祖母郑太后,不过长大后眼睛更似徐妃多一些,所以更亲和,更容易拉近与人的距离。

不过,全不同于徐妃眉眼间的浅薄算计,这孩子长成自己期待的模样。

荣烺说,“我个子也像祖母。祖母,来,比比高,我觉着再有两年我就跟你差不多高了。”

拉着祖母比个子。

郑太后笑着与她一起比了比。

中秋过后,郑锦婚期未至,帝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前徐公府,今削爵后的徐家嫡长孙徐珠,竟然离开了徐家,自己另寻宅子居住。

要按说这离家另住,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这也常有。

但那些都是家中长辈在外地的,似徐珠这般家中父祖都在帝都,他又是嫡长孙,却赁宅别居,不好说帝都独一份儿吧,也很罕见。

可要只是租宅子自己过,也不至于成为震惊帝都的事。

事情还有后续,据说徐珠与家族彻底翻脸,徐老爷亲去叫他回家,他直接撸起袖子,从胳膊上割下一块肉还给了亲爹。

所谓割肉还父,剔骨还母,也不过如此了。

据传当时徐老爷是踉踉跄跄走回家的,马车都忘了坐。

此事自然瞒不过万寿宫,深秋树木凋零,窗外落叶萧萧,郑太后略牵唇角,倒想不到徐家也能再出个像样的孩子。

这事儿传到荣烺耳边已是第二天的事了,荣烺听说后也极为震惊。徐珠是舅家表兄,以前做过皇兄的伴读,荣烺读书时,徐珠就出宫回家去了。

据她母妃说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只是荣烺对这位表兄的印象真的不深。

以前只觉着是位很斯文的表兄,当差周全谨慎,该升官的时候从没落下过,现在官职比徐家大舅舅还要高些。

却想不到是这样的狠人。

震惊之余,荣烺跟林司仪说,“到太医院传句话,让左院判过去给珠表兄瞧瞧,他是武官,别真伤着骨头。”

林司仪令内侍去太医院传话,荣烺良久回神,同林司仪道,“这徐家也玄,这是怎么把好人给逼急眼了呢。”

林司仪说,“狠人倒真是个狠人。”

“以往没看出来,珠表兄不是寻常魄力。”

不一时,内侍折回禀道,“左院判说早上大殿下就令他去过了,徐将官伤了左大臂,好在已止了血,用了伤药,约摸有个小半年就能养回来了。”

竟伤的这样厉害。荣烺点点头,令内侍下去了。

徐妃听闻此事后狠狠了哭了两场,那眼肿的跟烂桃一般,儿女过来定省时又开始落泪,荣烺劝她,“母妃你看开些吧。”

徐妃哽咽着问儿子,“你可知阿珠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荣绵也直叹气,“我打发人过去问,他也没说什么。”

荣烺说,“这是念着情,给家里遮丑哪。”

“什么丑!什么丑!你外祖家给有什么丑!”徐妃还不爱听这话,跟荣烺急眼。

“你当我没说吧。”荣烺与兄长道,“皇兄你多照顾珠表兄一些吧,他也不容易。”

徐妃哭,“真是上辈子造孽,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荣烺隐蔽的翻个白眼,真心觉着母妃简直没一句能说到点上的。这要不是不能忍的事,嫡长孙跟能家族决裂么?这要不是不能说的事,徐珠能闭口不言么?

待兄妹俩将母亲劝好,出了麟趾宫,荣绵才告诉妹妹,“御史台今早就以大不孝的罪名参了阿珠一本。”

“真没有御史不参的。”荣烺并不在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家大舅又没往官府告珠表兄不孝,御史说了也不算。”

荣绵说,“对名声影响就大了。”

“反正皇兄你都清楚,他这必有隐情。”

荣绵轻轻叹了口气,“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事,什么时候有空,我去劝劝阿珠。”

“皇兄,你在说什么!”荣烺拉住兄长衣袖,低声道,“你要劝阿珠哥想开些也就是了,可千万别说让他跟家里和好的话。”

“为什么?一家人哪。”

“要珠表兄只是搬出徐家,还有可劝之处。既然宁割块肉还给徐家舅舅,他就是宁可死也不会与家族和好的。”荣烺真担心兄长慈悲太过去说多余话,“他又正伤的厉害,你劝他去跟家族和好,岂不更叫他难受,于养伤也不利。”

“我何尝不知这理,就是觉着太可惜了。人这一世,也只一父一母罢了。”说着又是一叹。

荣烺说他,“别叹气了,我都要叫你叹老了。”

荣绵给这刁话气笑。

徐珠突然发狠,着实将家族吓的不轻。一向彪悍的徐老夫人看到长子的神色都没再说出什么话,徐夫人与徐珍更不知如何是好。

她,她们就是看天相不好,都说这天相要应在万寿宫的。只要万寿宫不在,徐珍入宫轻而易举。虽则亲事是定过了,可那小子不过是个寒酸秀才。

有康庄大道在前,为何要去做秀才娘子啊!

是一个寒酸的秀才朋友重要,还是亲妹妹的前程重要?

这简直不言而喻好么?!

何况家里又不是要悔婚,只是多等上一年罢了。

反正今年天相也不好。

原就不适合成亲办婚事。

倘万寿宫无碍,咱们亲事还继续,也影响不到什么,更妨碍不到你俩的朋友交情!

这傻小子莫不是酸书读多,真当那些仁义礼智信是真事儿啊!

不过,这都影响不到徐珍。

徐珠在军中请了病假,朋友过来时,他正坐在廊下赏秋景。院中除一棵树叶落尽的老枣树,再无其他。

两人对望片刻,朋友方迈步走近到徐珠身畔,俯身看他消瘦又疲倦的面庞,目光落在他手臂上,虽衣袖遮掩看不到伤处,薛潼轻轻握住徐珠雪白的手,比冰还冷,“你这是何必。”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徐珠的神色彻底褪去

往日的温文,露出属于自己的底色。

薛潼抿了下唇角,“如果是这样,身为你的朋友,祝贺你。”

徐珠眼瞳里泛起一丝水色,**的泪水紧跟着顺腮滚落。真抱歉,让朋友受到这样的折辱。抱歉到连道歉的话都无颜开口祈求原谅。

“星乔,听我说,这事对我而言毛都不算。你及时告诉我原委,虽有些难堪,可见你是真拿我当朋友。我心里最大的庆幸是,我们仍是朋友。”薛潼似比徐珠更有将领气概,不过,他刚秋举结束,没歇几日就遭遇未婚妻要骑驴等马,好友与家族决裂……

“来,开心点。我给你擦干眼泪。”

薛潼当真取了帕子要给徐珠擦泪,被徐珠右手挥开,将脸别至一侧。心里觉着在朋友面前流泪很丢脸。

薛潼立刻跳到另一侧去看徐珠,徐珠瞪他,“你还非看我出糗不罢休啊。”

“是啊。多难得。”薛潼弯着眼睛笑。徐珠是他见过最有世家风范的同龄人,平时一言一行都像被精雕细琢过一般,永远冷静从容,听说抓贼时身上有丝灰都要立刻掸去。薛潼觉着他更像玉雕泥像,不只一次想过这家伙失态时不知什么样。

原来与自己相同,有血有泪。

世家大族出身,以振兴家族为使命的人,竟然因为家族对他的朋友背信弃义而与家族决裂。

薛潼想,这么傻的家伙不拿来做生死至交真是太可惜了。

薛潼问,“你家不会就这么放弃你吧。”养的这么大,长的这么好,能在万寿宫对徐家厌恶的情况下还能把官做的顺遂,徐家也就阿珠一人了。

徐珠只轻轻说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见好友真的下定决心,薛潼便彻底放心了。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将振兴家族这样的鬼话扛肩上十几年,家族又不是一个人的,家族是无数个族人的。光靠一人,岂不是要把这人累死。何况,若家族人心不正,这样的家族即便实现振兴,又有何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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