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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风乍起

作者:青青绿萝裙字数:4921更新:2022-11-19 21:22

贵州城中, 程丹若和谢玄英还在猜测什么情况,可在京城,嗅觉敏锐的人已经闻到了异常的气息。

比如靖海侯。

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 他今日又到正院去了。

柳氏正在卸妆, 面色憔悴,眼睛红肿。没办法,太后数日前去了, 文武四品以上的命妇都要进宫哭灵。

她连哭带跪折腾了几天, 累得够呛, 见靖海侯此时过来,不免有点意外:“侯爷怎么来了?”

靖海侯打量她两眼:“这两日辛苦你了,好生歇息两天吧。”

柳氏怔了怔, 目光陡然狐疑。

靖海侯说让她休息,那就不是休息,是“病两天”,他是打算让老二媳妇接管侯府的事了?

“要变天了。”靖海侯解释, “你休息两日, 也少些麻烦。”

在大事的预判上, 柳氏向来信服他,闻言松口气:“也好,这两日折腾的我头风又犯了。”

她冷热交替便易头疼, 在宫里一会儿烈阳下晒,一会儿又进放了冰盆的灵堂, 忽冷忽热,早就有些不舒服。

靖海侯道:“明日叫太医来瞧瞧,你也好生保重自己。”

柳氏点点头。

靖海侯回到书房,叫来谢二。

“父亲寻儿子何事?”谢承荣留起了胡子, 看起来沉稳许多。

靖海侯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和丰郡王看戏去了?”

谢承荣微微一惊,却不敢否认:“恰好碰见,郡王又极力相邀,不便拒绝。”

“前两日我梦见你祖父,今年清明未曾给他老人家扫墓,想来是有些不满。”靖海侯不动声色,“你去趟苏州,替你祖父修一修坟吧。还有一封信,你替我送给二房。”

这下,谢承荣是真的吃惊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扫墓不过是托词,靖海侯是想打发他离京。

这是什么缘故?

“父亲,是弟那边……”他稳住心神,出言试探。

靖海侯干脆利索:“与你兄弟无关,老家有些事要你走一趟。”

谢承荣松口气。

自从谢玄英到了贵州后,他眼睁睁看着父亲越来越抬举他,不仅给他兵马,更像是打算一力扶持。

他真慌了,但刘氏却劝他稳住,他是嫡长子,哪怕皇帝立太子呢,都不能不立嫡长,只要他不犯错,爵位总归是他的。

好在他也算了解自己的父亲,靖海侯说没有,就真的没有。

“儿子知道了。”他顺从地应下。

另一边。

王尚书从宫里出来后,就把自己关到了书房。

王老太太听说后,先派儿子去看看情况,老爷子没见人,又派了最受宠的王六过去。

王尚书见了。

他问王六:“你先前不是想四下游历,增长见闻吗?”

王六精神一震:“祖父同意了?”

他才二十多岁,并不想马上考进士,一来未必考得好,祖父身居高位,他成绩太优秀,容易被骂徇私舞弊,除非他实力过硬到谁也挑不出问题,显然这对一个年轻人而言还是有难度的。

二来,家里有二叔做官,祖父又才进内阁,他并不想早早当官,更想游历各地增长学识,丰富经验。

奈何祖母舍不得,祖父觉得他倨傲,想再磨他两年,迟迟不曾松口。

“去准备吧。”王尚书叹息一声,摆摆手。

王六起了疑心,试探道:“祖父为何愁容满面?”

王尚书斜睨他一眼,不语。

王六笑问:“孙儿可能为祖父分忧?”

王尚书瞅了瞅自己的宝贝孙子,给他一个字:“滚。”

--

再说贵州。

麦子扒拉在门前,喵喵叫唤,试图像往常一样去和女主人报道,但大门紧闭,小雀死死抱住它,不让它进去闹腾。

没办法,程丹若和谢玄英起晚了。

为什么会起晚呢?

因为昨天晚上他们俩吵架了。

昨天,聊完姜元文的来龙去脉,程丹若不知怎么想的,忽而问他:“狗呢?”

谢玄英:“?”

她还追问:“你不是说给我买狗?最后买了没有?”

“当然。”他道,“怎了?”

程丹若口气遗憾:“你怎么不带上来呢?”小狗崽最好玩了,她想抱抱。

谢玄英却勃然大怒。

他刚洗过澡,就坐在她面前,两人已经半月不见了,她居然惦记着狗?!

然后,他就证明了一下“狗算什么东西,谁还没个腰了”的戏码。

睡得晚就想赖床。

程丹若的生物钟是六点钟初醒,七点钟起床,所以,她其实醒得挺早,只不过睁开眼,摸了两把睡美人,又睡了个回笼觉。

那会儿是谢玄英的回笼觉了。他五点左右醒的,挑起帐子见天色还暗着,把她搂到怀里就又睡了。

后面她摸来摸去,他有所感应,任由她去。

小睡到七点半,彻底醒了,把她闹醒。

程丹若正值最好的年纪,实在生不出气,意思意思拍了他两巴掌,就抱住了他的腰。

谢玄英尤为喜爱她这一点。

丹娘虽然有点口是心非,但亲热之际,从不吝啬给他回应,温吞会咬他,满足便依偎,欺负会打人,不舍就装睡,这让他每次都很愉悦,也知道她亦如此。

八点钟起床梳洗。

丫鬟们笑眯眯地端水进来,换床单,铺床,收脏衣服。

麦子跳上程丹若的膝盖,她一面让丫鬟梳头,一面撸猫,感觉十分幸福。

早餐时间,谢玄英吃汤汤水水的米粉,程丹若吃炸馒头片。

端午已经过去,彼时两人都在路上,没过节,又补吃了个小粽子。

饭毕,携手去书房。

谢玄英给书房前的花草浇水,挨个查看是否需要换盆,并挪了它们的位置,使之能更好地晒太阳,或是遮蔽阴凉。

程丹若叫人把小狗抱来。

两只个月左右的小狗崽,圆鼓鼓白乎乎的,别提多可爱了。

若非顾忌这里没疫苗,她非要抱起来玩。但此时,只是放它们在地上逗了逗,先混混熟。

“这两只取什么名字?”她问看花的谢玄英,“两只都是白的,叫大米小米怎么样?”

“挺好,和麦子一样。”谢玄英忖度,“大名就叫春稻米和春粟米吧。”

程丹若吃惊:“这般朴素?”可不像他取名的风格。

谢玄英白她:“‘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不好吗?”

她努力想,这是谁的诗?

他:“杜子美的。”

“噢。”杜甫的,难怪了。

他们俩玩花的玩花,玩狗的玩狗,都消遣过了,茶也喝过一盏,方才收心准备干活。

工作是真的多。

谢玄英一堆公文需要处理,包括但不限于各地卫所的情况,军费的旧账,仓库军械的抽查,军户重查,以及各种离奇的汉夷冲突。

他迫切需要一二靠谱的幕僚。

不是整理资料,帮忙算账的那种,而是能真正出主意分忧的人。

抬头看看另一张桌子。

窗下,程丹若正对着账目犯愁。

生民药行第一季度的帐出了,看得她头疼欲裂,迫切需要一个帐房帮忙过账。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痛苦。

升职太快,班底跟不上啊。

谢玄英看看天色,十点多钟了,便问:“请姜光灿过来说说话?”

程丹若:“好。”

正好听听昨晚故事的后续。

--

姜元文一大早就醒了。

早晨没事干,就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先见到了金仕达。双方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了番。

金仕达听说他是姜元文,又惊又讶,说了好些“如雷贯耳”的恭维。

姜元文自视甚高,自然瞧不上金仕达一个童生,但听说他是程丹若聘的,倒起了分兴趣。

“程夫人无子,你怎么想着应聘西席?”他一针见血。

金仕达答得十分巧妙:“我也是应聘了才知没有,可不出几日,立即就有了,您说巧不巧?”

姜元文若有所思。

八点钟,他见到了手拉手上课的赤韶和金爱。

金仕达教算术课,她俩劈里啪啦地拨算盘珠子,吵得姜元文耳朵疼,躲出去了。

遇见自侧门出来买早点的小雀。

这丫头穿着黄色比甲,梳着丫髻,手挎篮子逛去了最近的码头,买了几条新鲜的小鱼,然后,又买了豆花面、糯米饭、油炸粑,提着满满一篮子回去。

姜元文挑了豆花面的摊子,一边吃早饭,一边打听情况。

他已经打探过谢玄英,不然也不会自己送上门,这会儿问的是程丹若。

百姓的口径惊人得一致。

“程夫人?善心的大好人啊。”

“生民药铺是她开的,里头的药材都颇为便宜。”

“等等,开的不是惠民药局?”

“药局是朝廷的,不过是夫人主持罢了。”

“怪道每月都有义诊,原来如此。”

总结:“程夫人心善得很啊。”

姜元文一边吃面,一边大摇其头:愚民啊愚民,人光有善心可做不成善事儿。

他吃了两海碗面条,摸着鼓鼓的肚子回府。

小厮来报:“爷请您书房说话。”

姜元文便穿过月洞门,来到了前院的书房。

只见屋中陈设清雅素丽,一张书画,两盆茉莉,案几上供着佛手鲜花,气味芬芳自然。

谢玄英立在窗前,屏风后隐约露出罗汉床的模样,人影绰约。

“抚台。”姜元文有秀才功名,并不下跪,作揖为礼。

谢玄英道:“请坐。”他单刀直入,“据我所知,左大人身在礼部,阁下向我举荐他,莫不是在寻我开心吧?”

“不敢。”姜元文道,“子圭是我妻兄,我如何会以此玩笑?”

“那是什么缘故?”

姜元文叹了口气:“他那员外郎的位置,怕是坐不了太久了,重则丧命,轻则流放,我不过是想提前为他谋个退路。”

谢玄英扬眉:“姜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姜元文便道:“太后若故,京中必要生乱,届时,别说子圭的脑袋保不住,哪怕是大宗伯,恐怕也性命攸关。”

“噢?”谢玄英以为他在说过继的是,语调平平。

姜元文看出了他的想法,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怕是要奉齐王太妃为皇太后。”

谢玄英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当今皇帝是被过继到先帝名下的,齐王太妃是他生母,但名义上却是叔母,两人早已不再是母子。

要奉王太妃为皇太后,在礼法上是不容许的,过继就是过继,普通人家尚且儿戏不得,何况天家。

除非,皇帝打算追封老齐王当太上皇。

这……确实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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