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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作者:白鹿谓霜字数:6708更新:2022-04-18 15:48

    佩环叮铃一声, 伴着嬷嬷挑起侧门帘子,众人一直未曾得见的新世子夫人,便迈了进来。

    上次成婚, 新妇盖着盖头,众人也只瞥见她婀娜身形,穿着厚重端庄的喜服,都显纤细秀气。如今得见,新妇庐山真面目,收敛些的,还只是悄悄的看, 仗着年长的, 已经直勾勾盯着瞧了。

    俱见那小妇人走进来,冰肌莹彻,身形纤细窈窕,肩若削成, 腰若约素;她梳着妇人发髻,云髻峨峨, 乌发黑鸦鸦的, 带着金玉簪钗。桃腮杏面,清眸流盼,两颊笑涡盈盈,如旭日霞光荡漾,端的是温柔似水般,清丽动人。

    其实京中亦美人如云,但同江南女子的那种纤细玲珑还是不大一样。

    难怪前虞后主逃到扬州, 被那些子江南女子, 迷得不思故土, 也不思复国,连旧部都被高祖灭个干净。

    正厅中一静,成国公夫人迎了上去,众人见状,自然也陆陆续续开了口,彼此说起话来。

    江晚芙自然知晓大家都在看自己,其实倒也不算有恶意,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在京城官眷圈子里露面,众人好奇也是正常。她面色柔和,微微含笑,有人来打招呼,她便以礼相待,旁人盯着她看,她也泰然自若,丝毫不见怯色。

    原本觉得,这国公府新妇,不过是靠着一张脸,拢住了卫世子,才得以登堂入室的官眷们,倒都对她有所改观。

    遥想当年,自己初做新妇时,可没有这般淡然沉稳。

    ……

    京中规矩,若哪家得了郎君或千金,是要行“三礼”的,即满月剃胎发、百日命名、周岁抓周。

    其中百日别名又叫“百岁”、“百晬”,实际上是最为隆重的。满月礼的时候,婴孩尚小,吹不得风,见不得外人,其实多是自家人吃几杯酒。

    到了百日的时候,婴孩满了三个月了,基本算是立住了,可稍微见一见外客。这算是小婴孩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自是十分隆重。

    成国公府这位新添的小郎君,是长房嫡孙,地位更是不一样。

    等人到齐了,其母成世子夫人齐氏便亲自抱着孩子,入了正厅。众人倒也都十分给面子,对着那小婴孩,满口吉祥话。

    江晚芙倒没有凑上前,远远看了眼那小婴孩,养得很好,圆滚滚、肉乎乎的,肌肤白白净净的,胎发也很浓黑,是个漂亮的小郎君。

    齐氏抱着孩子来到正厅中间,孩子舅母接过去,稳稳抱在怀里,一旁仆妇取了百衲衣,有祈福长寿之意,替他穿上。又捧来一瓮清水,旁边漆红承盘中摆了一小把青葱,碧青可爱,也不知这样的时节,是哪里找来的青葱。

    青葱中的“葱”一字,与“聪”同音,老成国公夫人被嬷嬷扶着起来,捻起那把青葱,沾了沾那瓮中清水,朝穿着百衲衣的小郎君抖了抖,口中念道,“百病全消,无灾无祸,聪敏睿达……”

    而后,又有仆妇端了一小碗米饭进来,孩子母亲齐氏用玉箸夹了一口,在孩子唇边蹭了一下,不等他张口,立马将玉箸放下了。百日的小婴孩尚在吃奶,自是不能叫他吃这米饭的。

    “千家饭”,也是百日中的一礼,需得由孩子母亲行,寓意这孩子日后衣食无忧,同时,也让孩子铭记母亲哺乳之恩。

    一连串的礼下来,小郎君终于有些恼了,皱了皱小眉毛,捏着小拳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孩子舅母赶忙将孩子递给齐氏,齐氏接过去,抱在怀中哄着。

    众人自然只当没察觉到这插曲,对着成国公夫人说起了吉祥话,聊的也都是孩子的话题,江晚芙虽还没生养,但自是有这个打算的,故而也认真听着,只当提前准备了。

    正听着,间

或喝口茶,忽然,话题就落到了她身上。

    倒也不是刻意,众人本就对她很好奇,你

    一句、我一句的,便说到了江晚芙身上,说什么新妇抱新儿,能沾喜气。

    江晚芙倒是不大愿意抱旁人家孩子,一是她没抱过,若是百日宴上把人惹哭了,不太好。二来么,怀胎十月产子,齐氏自然疼得如珠如宝,若换了她,也未必叫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抱自家孩子。

    她刚想拒绝,却见成国公夫人含笑颔首,朝自家儿媳妇道,“卫世子当年虽未参加科举,可那是他志不在此,他的学问,你公公可是赞不绝口的。快叫世子夫人抱一抱,咱们也沾沾喜气。”

    齐氏听罢,没半点不舍得,当真就把孩子给递过来了。

    孩子都递到跟前了,江晚芙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接过去,好在那孩子很给面子,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牢牢望着她。

    成国公夫人自然是想结个善缘,两府虽同为国公府,但无论是权势还是地位,两家都不可相提并论。

    众人都含笑看着,其中一人笑着朝江晚芙道,“看来你是有孩子缘的,瞧咱们小世孙,眼睛一眨不眨的。”

    江晚芙含笑听着,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凑趣的话。什么孩子缘啊,这样小的婴孩,恐怕都不认人,盯着她看,只怕是被她发髻上的步摇尾部缀着的红珠串,给吸引了注意力。

    果然,小婴孩很快转脸,开始找自家母亲了。

    江晚芙也顺势起身,要将孩子还给齐氏,口中赞道,“您家孩子真是生得俊俏……”

    话说一半,正被她夸着的小婴孩,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在他眼前晃了许久的珠光璀璨的红珠串,二话不说,朝下就要扯。

    齐氏吓得脸色大变,几人赶忙去拦,一个抓住小世孙的手,一个要去掰开他紧紧握着的手指。

    “嘶——”江晚芙被扯得头皮一痛,又怕怀中婴孩脱手,顾不得其它,赶忙牢牢抱着,任由几人手忙脚乱围着他们折腾。

    “源哥儿!”齐氏低声呵斥,想叫儿子松手,小婴孩尚还懵懂,哪里听得懂母亲的话,见母亲面色沉沉,吓得嗷嗷大哭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抱着江晚芙的脖子。

    江晚芙真是无奈极了,拍着怀中小孩儿的后背,边朝一脸抱歉看着她的齐氏、成国公夫人等人道,“不要紧,小世孙喜欢,便给他罢。”

    同小孩子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看得出来,国公府对这嫡孙很是从宠爱,平日里定是有求必应,此时不给他,只怕闹得更厉害。

    江晚芙发了话,仆妇便取下她发上那支步摇,要递给世孙,江晚芙又叫仆妇拿剪子来,将珠串剪下,任由小婴孩握着,哭得委屈巴巴的小郎君,才算偃旗息鼓。、

    齐氏见着,忙在心里谢天谢地,生怕儿子再闹,忙趁机将孩子抱了回去。

    这么一番插曲,小世孙也赶忙被嬷嬷抱下去了。

    庄氏也忙起身,替江晚芙察看。虽说她怕江晚芙夺了她的管家权,但再如何,那都是府里的事,在外头,她自然要帮衬着自家人的。

    成国公夫人更是满脸歉疚,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连最先提出“沾沾喜气”这个说法的夫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起身说都是她的不是。

    江晚芙摆摆手,笑着同众人道不要紧,借了间厢房,打算收拾一下。刚刚那么一折腾,又是被扯簪子,又是被小世孙抱着脖子哭,自是不能就这么出去见客了。成国公夫人忙应下,齐氏亲自引她去客房,又送了衣裳来。

    江晚芙示意惠娘接下,朝齐氏道,“您不必在这里陪着,留个引路的丫鬟就好了。前厅要设宴了罢,您是主人,不露面
不合适。”

    齐氏忙谢过江晚芙。

    今日她的确是最忙的人,儿子百日,她这个当娘的,是半点都不得闲,便又连声谢了好几回,留下自己的心腹嬷嬷带路,才疾步离去。

    一见她

    走,江晚芙面上的笑一下子落了下来,疼得“嘶”了一声,吓得惠娘赶忙上来了,急声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江晚芙冲她“嘘”了一下,低声道,“方才被勾着了。惠娘,你替我看看,是不是肿了?”

    惠娘便小心扒开那处乌发,果真见那处头皮已经红肿,甚至隐隐渗出了点血,心疼得不得了,纤云立马道,“咱们出门带了药的,奴婢这就去取!”

    惠娘便叫了热水,替她拆了发髻,用汗巾沾湿了,一点点擦去血迹。纤云很快带了药回来,擦了药,血倒是很快止住了,又重新梳头发,换了身衣裳,等踏出厢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齐氏的心腹嬷嬷还在门口候着,丝毫不敢懈怠,忙迎上来,恭恭敬敬道,“奴婢引您去前厅。”

    行至一半,却出了意外。

    石径旁的竹林里,忽的窜出来一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就没了动静,虽看不清脸,但这么猝不及防窜出来,也足以叫众人吓得不轻。那嬷嬷惊叫一声,惠娘和纤云虽也被吓得一颤,到底是护主的念头,占了上风,一个拉着自家娘子朝后退,一个挡在她身前。

    “等等——”江晚芙被拉着朝后退,越过惠娘的肩头,瞥见那躺在地上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小娘子,满头珠翠,看上去也不是丫鬟的打扮,衣衫却有些褴褛,裙子似乎是被人用蛮力撕开的,露出光洁的小腿,流着血。这种场景,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遇上了歹人。

    但这里好歹是成国公府,谁会这么大胆?是府里的小厮吗?

    江晚芙脑海中迅速划过这个念头,见那林中并没动静,像是没人一样,想必是那人见她们这么多人,便趁机逃走了,便赶忙吩咐惠娘几个,将那晕倒在地上的小娘子扶起来,朝齐氏的嬷嬷道,“速速去请成国公夫人,事关这小娘子的清誉,旁人问起,一概不许说,记住了吗?!”

    江晚芙神情严厉,那嬷嬷也知道出事了,赶忙应下,忙不迭奔去前厅寻人了。

    几人扶着那个小娘子,回了先前的客房,惠娘生怕有人闯入,牢牢将门抵上,与纤云守在门处,谨慎得不行。

    只是,等了片刻,没等来成国公夫人不说,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外厉声呵斥,“速速开门!”

    见里面人不开,竟有撞门之势,门很快被撞开,惠娘与纤云被冲撞得跌倒在地,甲胄重兵入内,为首之人一袭盔甲,用力抬手,一声令下,“都给我拿下!”

    纷乱之中,江晚芙稳住心神,骤然起身,急声喝道,“尔等是哪个府上豢养的私兵,捉人竟连刑部的文书都不用?!我乃卫国公府家眷,尔等胆敢动手!”

    她原本也只是赌一赌,卫国公府在京中的地位很特殊,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得罪了卫国公府。这个紧要关头,也只有搬出卫国公府,才可能镇住这群人。

    岂料,气势汹汹的重兵,竟真的被喝得一愣,俱下意识看向为首之人。

    东宫禁卫长李毅也是微微皱眉。太子遇袭,生死未知,他作为东宫禁卫长,逃不了干系,只能第一时间抓了凶手,方可戴罪立功。然今日侍奉的內侍支支吾吾,言辞含糊,只说太子幸一女子,不许他们在旁,等他们察觉不对时,太子已经晕死,那貌美女子也不见踪迹。

    作为东宫禁卫长,太子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李毅自然知道,更是嗤之
以鼻,甚至是厌恶至极,但太子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亦是他的主子,他也只能忍着。

    所以,一得知太子出事,李毅就断定,太子遇袭,和那被他幸的女子逃不了干系。

    但眼下这小妇人,说自己是卫国公府家眷,倘若是真的,他若抓她,得罪卫国公府不说,卫国公保家卫国,铁骨铮铮,他若欺侮国公府家眷,

    实在有悖于他的处事之道。

    李毅迟疑片刻,正欲开口,成国公夫人却是从正厅赶来了,同她一起来的,还有成国公、成世子和齐氏。

    “李禁卫长且慢……”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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