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二天, 凌玉租了一辆货车，拉着新买的仪器和几个技术员来到小镇，看到的就是脸色憔悴, 眼睛全是红血丝, 眼底挂着浓重乌青的凌笑。
“我的天, 一晚上没见, 你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你通宵制卡了？”凌玉把凌笑拉到跟前，用手背测量体温，确定没发烧也还是不能放下心来，“我今天带了好几个人, 也不用你帮忙了，回去睡觉吧。”
凌笑摇头：“睡了几个小时，做噩梦了。”
“你们把车子开到我刚才发给你们的地方。”凌玉回头跟几个技术员交代了一下，拖着凌笑往出租屋方向走，问：“什么噩梦这么强？你不是卡师吗？哪怕通宵一夜也不至于这样吧，怎么比我还不如？”
凌笑痛苦地闭上眼睛。
又开始了。
到处都是“眼睛”。
“你干嘛闭着眼？”凌玉问。
凌笑快哭了。
“眼睛”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 一开始闭眼还有效果, 现在就算闭上，眼前浮现的也都是“眼睛”, 她睡觉也不行, 不睡觉也不行；睁开眼睛也不行，闭上眼睛也不行, 再这么下去, 就算不死也要疯。
“小玉姐，你低头看看有什么不对吗？”凌笑哑声问。
凌玉照办, 一脸奇怪：“怎么了？不就是影子吗？”
“只有影子吗？”
“不然呢？”
“眼睛”只针对她！
“太阳正好, 你干嘛把帘子全拉上——”
“别！”
凌笑制止不及, 凌玉已经拉开了帘子。
阳光一洒进来，地上的影子又拉长了。
“眼睛”的活动范围变大，数量也突增起来，铺了一地。
凌笑泛起一阵恶心的感觉，用力地揉着太、阳、穴。
适应是绝对不可能适应的。
“你到底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凌玉眼神担忧。
“没用。”
“你又不是医生，还没看就知道了？”
凌笑摇头，呻、吟了一声，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凌玉坐在床边：“不然你睡一会，他们准备还要点时间，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凌笑已经很虚弱了。
可这么虚弱的她，却无法像往常一样恢复精神力和体力。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叫餐？”
痛苦与烦躁压抑了凌笑的食欲。
从[权杖骑士]制成开始，她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依旧没有饥饿的感觉。
这样不行。
凌笑强迫自己爬起来，连着吃了两管营养剂，又注射了一支恢复剂，呆站了一会，突然抱起一桶锻体、液倒进浴缸。
“你不睡了？”凌玉站在门口问。
“睡不着，没力气，我补充一□□力。”凌笑已经决定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一定要将该死的“眼睛”解决掉，再拖下去，她一定会被拖垮。
要跟“眼睛”决战，她起码得能控制塔罗卡牌。
“那你泡吧，我给你叫餐，出来正好能吃。”凌玉把门关上，先给凌笑叫了餐，接着给一个技术员打电话，“你们把器材搬进房子以后，留一个人守东西就可以，其他人去外面拉客，幽影山林进镇子的马路上，还有其他三个收购点附近，都派一个人去，什么？人不够？你不会雇几个人帮忙吗？”
她昨天回去以后，在租房软件上找了个一楼的仓库。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置办冷柜，凌玉只好在距离小镇十几公里的地方，租了一个生鲜冷库，短时间内打算将收购的材料天天运过去存着。
把事情交代完，凌玉挂了电话。
她坐在床上，晒着太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冷。
但又不是气温太低的冷。
凌玉忍不住心底发毛。
是不是风水不好？这里卡修那么多，不会发生过什么命案吧？不然生龙活虎的笑笑才搬过来一天，怎么就变得有气无力了……要不换个地方？
凌玉越想越怕，打开智脑搜索小镇，发现网上有不少关于这里的讨论和吐槽，可以简单归纳为三种：
第一，黑心无良商贩联手压价，卡修猎人们在网上抗议谩骂。
第二，居住环境混乱，治安差劲。几百个卡修聚集于此，总有人动歪脑筋，借着仗着实力强大入室偷盗或者当街抢劫，附近的治安官管不过来，后来干脆不管了。
第三，卡修猎人交流经验和组队邀请。
治安如此糟糕的地方，自然免不了发生命案。
虽然网上没人说具体哪条巷子哪个房子发生过命案，但凌玉忍不住先入为主，越看越觉得凌笑租的房子发生过什么。
她去敲浴室的门，“笑笑，要不你换个房子？”
里头没动静。
“笑笑？”
凌玉推门而入，看到凌笑背靠着墙窝在浴缸里，眉头紧皱，表情挣扎痛苦，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睡不安稳。
在营养剂、恢复剂和锻体、液的三重作用下，凌笑虚弱的状态略有改善，入睡也变得容易许多，泡着泡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但“眼睛”还是阴魂不散地跟进了梦里。
三个小时后，凌笑从梦中惊醒。
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再加上睡了一觉，精神力也恢复了二三成。
头依旧疼，但却不至于疼到想撞墙了。
她从清水里爬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推开门就闻到浓郁的辛辣香味。
“终于醒了啊，快来吃！刚才点的餐给我吃完了，我又重点了一份，小龙虾炒饭，烤鸡，麻辣鱼片，奶香土豆泥，够你吃不？”凌玉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散落了一地的资料。
凌笑看到凌玉身边的阴影里全是“眼睛”，眼皮直跳，连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美食都变得没有吸引力了。
“看你精神好了点，我就放心了。那边缺人手，我现在过去帮忙，你要是再有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凌玉把资料整理好，补了个妆，准备出去工作。
谁知道凌笑吃饭神速，还不到十分钟，除了麻辣鱼片没吃完，其他基本干的精光，抹着嘴站起来，说要跟她一块去。
“别了，我可不想边工作边分心照顾病号。”
“我没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凌笑先一步进了电梯，凌玉也只好由她去了，路上一直念叨着让她换个房子。
凌笑当然知道问题不在房子上，也就没有应。
在镇子的大街小巷里穿梭了十几分钟，快到凌玉租的仓库位置时，凌笑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凌玉问。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凌笑右手重重锤了一下左手，兴奋地说。
“你知道什么了？”
“正午的影子最短也最小！”
“你在说什么废话？”凌玉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心里着急，却又放不下凌笑，皱着眉说。
“没事，你快去忙吧，我一会来找你。”凌笑把凌玉推进了院子，转头就跑了。
她知道怎么对付“眼睛”了！
既然它活在影子里，阴影空间越大，能力越强，那么影子最短、面积最小的正午，就是“眼睛”最虚弱的时候！
她必须找一个开阔地带，让它无所遁形。
凌笑向着幽影山林的方向一路奔去。
……
越靠近幽影山林，路上的植被越多。
凌笑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了一处平坦的几乎没有植物，焦黑地皮裸、露的空地。
一个多月以前，有卡修猎人在此生火，睡梦中火星被风吹散，将这一大片的植被烧了个精光，卡修本人也被轻度烧伤，怕被小镇的治安官追究责任，连房子都顾不上退，匆匆忙忙地跑了。
这正是凌笑需要的地方。
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物体，只有她本人和影子。
凌笑盘腿在地上坐下。
此时是接近中午的十一点，影子比起早晨已经短了很多，龟缩在她身体的四周。
放眼望去，焦黑色的地皮被太阳光晒得发白，看不到丝毫影子。
哪怕是凌笑身边的影子，“眼睛”的数量也远不如在出租屋多。
恶心烦躁的感觉减弱了许多。
凌笑终于可以快速恢复精神力了。
一个小时后，正午。
影子彻底投射在凌笑盘坐着的身体下方。
她站起来，低头盯着地面。
影子里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比起之前恐怖的精神污染，如今它能对凌笑造成的影响已经算得上毛毛雨了。
它肯定是某种特殊的暗影生物，潜藏在有影子的地方，随影而动，即便很难捕捉形体，但也必定有实体，就像之前遇到的暗影生物，可以无形亦可化身有形。
如果连“眼睛”的实体都没法逼出来，根本就谈不上消灭它。
凌笑忽然奔跑起来，借助冲劲，在地上高高跃起，手里的[权杖王牌]化作一把燃烧的权杖。
当她跳跃至半空中，下方的黑影缩成不规则的圆形影子。
一缕缕火焰击打在“眼睛”上，“眼睛”无处可逃，骤然燃烧起来。
凌笑踩在地上，再次跃起。
每次到空中，权杖就射出新的火焰。
硕大的眼睛如同梦中发生的一样，布满了令人惊骇的血丝，却迟迟不曾消失。
三把宝剑随着凌笑一起从空中坠落，狠狠地插进了“眼睛”所在的位置。
“眼睛”扭曲了一下。
当凌笑再跳起时，一只滴血的“眼睛”从影子里缓缓冒了出来。
它的实体终于现身了。
可不管凌笑怎么用宝剑刺穿“眼睛”，它都始终不曾消失，用赤红的流着血的瞳孔恒定地盯着凌笑看。
那种冲击力一点也不输给满地密密麻麻的“眼睛”。
两张旧牌都只能伤害它，却无法消灭它。
希望新牌有用。
凌笑将[权杖骑士]向下丢去。
在快触碰到血眼时，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黑白大蛇从塔罗卡牌里冲出来，紧紧地将血眼缠绕住。
下一刻，砰的一声，大蛇与血眼一起炸成了虚无。
一颗缠绕着黑色虚影的暗影晶钻掉落在地。
比之前的晶钻都要大一圈。
凌笑跌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那种如潮水一般的压抑恶心感终于退去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暗影晶钻，而是仔细地打量着[权杖骑士]。
黑白大蛇缠住血眼，接着爆炸，同归于尽。
情形跟爆裂火蛛无比相似。
这难道就是[权杖骑士]的特殊能力？
牺牲？
要真是这样，这会是一个极其强大实用的能力，就是不知道“牺牲”能对什么级别、什么类型的卡牌产生作用。
凌笑盯着掌心里放着的三张牌，越看越疑惑。
她第一次使用[权杖王牌]时，制卡消耗了半数以上的精神力，用来催动卡牌的精神力才有多少？用完一张牌，整个人就脱力了。
第二次面对三只暗影生物，同时使用了[权杖王牌]和[宝剑三]，除去制卡消耗，又恰好将精神力用光。
还有今天。
在使用卡牌以前，她的精神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按照正常水平，她可以同时操控四张甚至更多的普通E卡了，但今天用了三张塔罗卡牌，又用光了精神力。
如果是按照前一两次来推测，凌笑会得到“塔罗卡牌的精神力消耗和一张E卡差不多”的结论，但加上第三次，结论又被推翻了，平摊到每张塔罗卡牌上的精神力远超出了一张E卡所需要的量。
总不能是她给卡牌多少精神力，塔罗卡牌就耗损多少吧？
那如果她给的更少呢？
凌笑忍着头疼，又抽出连F级都不到的精神力同时输入卡牌。
三张塔罗卡牌飘到空中，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牌面上散发出淡淡的幽光，能察觉到能力波动，却不见实物具现化。
这是个什么情况？
普通卡牌要是没使用足够的精神力，根本没反应。
可这微弱的反应，用处在哪？
是精神力不够吗？
凌笑试图输入更多，但精神力告罄，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中断了试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