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看完那封诀别信后，眼中流露出愁绪。
“言之，皇兄会死吗……”
温瑾昀握住她的手，却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三月，暮春
温瑾昀带着慕辞秘密抵到皇都外。
慕珏铮收到消息，特派一支亲兵迎接。
他所处的位置是机密，除了极少数几个人，其他人，包括慕卿卿在内，都无从知晓。
但他却很信任慕辞和温瑾昀，直接命亲兵将人带来见自己。
许久未见，慕珏铮有了不小的变化。
慕辞上次见慕珏铮，还是在惠王府刚解封的时候。
那时的他正在生病，整个人病恹恹的。
而现在，他长了年纪，也长了个头。
年仅十六，在人群中已是鹤立鸡群。
一袭绛紫色的华袍，衬得少年更加矜贵。
站在他旁边的小全子，也褪去了往日的稚嫩弱小，更加沉稳内敛。
“皇姐，好久不见。”慕珏铮脸上带着笑意。
“嗯。”慕辞只是简单应了声。
不同于慕珏铮对她的想念，她对慕珏铮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只要他不死，她就没什么可操心的。
她的冷淡，让慕珏铮有些失落。
“皇姐，你没发现，我都瘦了吗？”
其实不是瘦了，是长开了。
那张脸不再饱满，变得棱角分明，越发俊朗。
慕辞却只是看向温瑾昀，不服气地问。
“为什么他比我小，却比我长得高。”
她每年只长那么一点点，慕珏铮却像被人拔苗助长一般，“嗖”的一下就窜高了。
温瑾昀嘴角轻扬。
“细水长流，公主还会继续长高的。”
也就是说，慕珏铮最多就长这么高，不会再长了。
小公主这才满意。
同时，温瑾昀松开握着慕辞的手，朝慕珏铮行礼。
慕珏铮无所谓地摆手道。
“私底下，太傅无需多礼。”
他转而又关心地询问慕辞。
“皇姐，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吧，我已经让人备了一桌佳肴，我们边吃边聊吧。”
慕辞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邀请。
这些年，在温瑾昀的悉心调养下，她已经能够接受别人做的饭菜。
但还是不能多吃，并且不喜欢肉沫。
饭桌上，慕珏铮侃侃而谈这些年的行军经历。
慕辞无精打采地听着，觉得很无聊。
而且，为了赶路，她没休息好，现在非常疲惫。
温瑾昀看出她的需求，让她先去歇息。
慕珏铮信誓旦旦地保证。
“皇姐，你先去睡吧，我这儿很安全，一只苍蝇都进不来。”
慕辞点点头，却还是看了眼温瑾昀。
不用她多说，温瑾昀就站起身，并向慕珏铮解释。
“公主认生，臣先陪会儿。”
……
到了陌生房间，慕辞很难入睡。
柳嬷嬷点了根安神香后，见大人还在，就暂时先退了出去。
温瑾昀将慕辞抱在怀里。
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就安稳睡着了。
这之后，柳嬷嬷和南宫入内守夜。
温瑾昀则折回到慕珏铮那边。
彼时，桌上的饭菜已经收拾完毕，并且摆上了一盘残局。
慕珏铮料到温瑾昀会回来，也知道后者想要同他商议何事。
是以，开口第一句便是。
“太傅想好要选择哪边了吗。”
少年霸气十足，眉眼间尽显帝王之相。
温瑾昀撩袍坐下，淡定从容。
一局持续了三刻钟。
慕珏铮的棋风霸道凶猛，彰显着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温瑾昀则以柔克刚，步步先守再攻。
一局罢，慕珏铮输了。
他乌沉沉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温瑾昀淡然道。
“兄弟阋墙，外人得利。想必，殿下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境况。”
他早已看出慕珏铮的杀心。
这杀心，是针对慕竟泫的。
慕珏铮冷笑。
“当年本王被困惠王府，太傅也这般全说过皇兄么。”
紧接着，他又问，“那么，皇兄可有听太傅的？还不是照样逼得太傅另寻他路，反而连累得皇姐被禁足于皇宫？”
一旁的小全子默默收拾棋子。
慕珏铮看了眼小全子缺失的手指，眼神愈发冷。
“皇兄做不到的事，本王同样做不到。
“本王只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所以，本王才写信给你，让你等局势稳定，再带着皇姐回来。
“而太傅此番提前归来，莫不是真要和本王作对，要帮皇兄脱险？”
慕珏铮沉着脸，定要温瑾昀抛弃慕竟泫。
因为，慕竟泫必须死！
类似的话，慕竟泫当年也曾问过温瑾昀。
眼下，温瑾昀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淡定地回道。
“在臣看来，即便此番能助皇上脱险，也并非是与殿下为敌。
“皇上或生或死，殿下都可即位为新皇。
“臣今日要保皇上性命，与当年救殿下同理，都是为了让公主安心。
“臣或许无法改变殿下的决定，但有一言相赠，放下刀剑，远比拿起刀剑难，皇上做不到的事，殿下却能做到，岂不是更令人钦佩么。”
慕珏铮双眼微动。
说到底，还是要他留慕竟泫一命么。
……
与此同时。
皇宫内。
沐维清正滔滔不绝地劝说慕竟泫。
“……皇上，不可不战！
“援军从外包围翊王大军，我们再两面夹击，胜算就有九成。
“皇都人心惶惶，请皇上早做决断，眼下生死存亡，皆在您一念之间啊！”
沐维清主战。
眼看慕竟泫头疾发作，他依旧发挥那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派兵出城。
“皇上，想想您这一路的艰难，难道您甘心将皇位让给叛臣贼子吗！皇城守军都已做好迎战的准备，只待您一声令下，臣，恳请皇上下旨——”
沐维清那忧国忧民的情绪，感染了慕竟泫。
他忍着头部剧烈的疼痛，问。
“当真有胜算吗？”
沐维清用力点头。
“援军都已经部署在城外，我们都等着皇上下令。”
慕竟泫垂下了胳膊。
既然他的将士还不死心，那就战吧。
于是。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无数弓箭手立于城墙高处，将火箭对准了军帐。
嗖嗖嗖——
红色的箭雨落下，当即引起大火。
“放！”
随着一声声命令响起，箭雨一阵接着一阵。
墨亦辰走出主帐，看到四周的火光，双眼轻眯。
沐维清站在高处，命人挂了不少布条。
布条上写着侮辱性的词句，还让人高声诵读。
有针对墨亦辰的，说他好男风，性残虐。
也有针对慕珏铮的，说他从小就和太监不清不楚，并与昭阳公主过于亲密，时常同塌而眠，不守人伦。
各方将领，包括司徒敏也被牵连其中。
布条上写她身为女子，不守妇道，明明不会打仗，还要在军营中与男人厮混，早已非完璧之身，还生过几个孩子，都被她残忍丢弃了。
看到女儿受辱，司徒将军气得脸色铁青。
沐维清不止让城墙上的士兵们念，还故意打开城门，让百姓们站在城门口，齐声念。
刀剑无眼，慕卿卿也会害怕。
她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听到针对司徒敏的那些念词，顿感畅快。
看来还是有不少清醒人的。
士可杀不可辱。
在沐维清的百般刺激下，其中几个将军忍无可忍。
他们要求现在就攻城。
墨亦辰征战沙场多年，见过不少手段。
是以，他很能沉得住气。
但很快，他也不淡定了。
那沐维清卑鄙至极，竟找到了早已与他和离的王妃孟雪清，还有萧家那些女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