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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作者:桃花白茶字数:11297更新:2022-12-13 18:18

韩家这边事情办得太快, 以至于让纪炀都多了两天休息时间。

不过他在韩家待着,有不少百姓主动上门, 别说百姓了, 连章善没事都过来向纪炀请教。

这里日子过得顺心,纪炀还从五姑娘那得到一个消息。

那便是扶江县有了头一个和离的人户!

那人户纪炀还认识。

竟是香粉作坊的水淑敏,如今和离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带着女儿自立门户, 如今算是扶江县县城的户籍,没有靠夫家,也没有靠娘家, 算是自立了女户。

这也在承平国法律认可范围。

她家情况纪炀知道一些,因生了女儿, 被夫家不喜。

前夫甚至出手打骂, 情况在她进了香粉作坊当管事之后好了许多。

这次听五姑娘说, 让水淑敏下定决心和离, 是因为前夫又一次喝醉酒, 大骂水淑敏, 说她不就是挣了些钱, 还敢在他面前抖威风。

更说生了个小丫头片子, 就该给他家当牛做马,更说小丫头片子不能上学, 直接卖了,让水淑敏留家里生孩子, 生到男孩为止。

如果他醒着,肯定不会说这话,因为别说扶江县了,周围任何一个地方的女子,得了香粉作坊最低级的职位, 都不会离开。

这里有多好,她们自己,跟她们家人最是清楚。

更不用说香粉作坊两大管事之一的水淑敏了。

这人醉酒说的话,不过是所谓男人自尊心作祟,把心底最真实想法说出来。

动辄更是要打人。

以前水淑敏或许不会反抗,这次只是冷眼看着他,随后说过让她爹娘都震惊的话。

她要和离。

她见过和离,在潞州城见过。

来往的船商,买卖香粉的老板们那听过。

扬州谁谁家和离,把女儿接回家住,再另许人家。

潞州城哪家的丈夫不堪用,哪家因为打人,妻子娘家提出和离等等。

所以,她要和离。

但当时的她也是强装镇定,等她找到官府的时候,没想到新知县章善竟然同意。

这是出乎水淑敏意料的。

而且新知县同意和离这件事,其实影响章善很多事情,他本就是新来的,之前的知县那样好,他这位置本就被当地百姓质疑。

如今又同意如此“败坏民风”的请求。

扶江县哪有女子和离的事?

这,这就是不守妇道!

但章善顶住压力,将这事完美解决,倒是赢得不少女子的好感。

纪炀听到此事,也知道章善身上抗的都是什么。

是千百年的宗教礼法,是不知道多少年留下的“传统”。

如果他在扶江县来办事,肯定会更轻松,并不是说他能力比章善强,而是毕竟有威望。

章善一无根基,二无功绩,就做出这事,想必也费了很大周折。

但章善再厉害,此事也在水淑敏之后。

她身为女子,能头一个提出和离,又费尽周折立了女户。

如果说章善的压力是一百,水淑敏身上的压力至少有一万。

可她办成了。

还成了扶江县女子,甚至周边女子的榜样。

林婉芸还道:“隔壁常华县,有家女子听说此事,就在商议着和离,那家也是不堪的。”

“常华县知县似乎还来找章知县了。”

“回去这事也能成。”

纪炀笑:“确实不错。”

所以他一直说,百姓们是最厉害,最有创造力跟生命力的。

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机会,他们会在所有贫瘠的土地里努力求生。

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民族特性。

再说回章善。

如果讲刚去汴京的时候,纪炀不太明白,为什么上届科考,陛下选的都是年轻人。

现在已经明白了。

如今朝堂上,能用的林大学士年迈,梁王有能力但野心勃勃,只有陛下能压制。

还有个文学士,聪明能干,油滑,不够忠心耿耿。

换做是个有力君王,这文学士必然是个忠心的,但陛下年岁大,皇子年岁小,他的忠心便要打个折扣。

而跟文学士一个年龄段的,可用的不多。

于是陛下把目光投到下一代,他要找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臣子。

来辅佐他的皇子。

所以一批又一批青年人到承平国各地。

就跟灌江府的五个县城合成两个县,皇帝没有把宝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一样,太新县归他管,隔壁今安县还有陛下“新来”的臣子过去。

陛下也没有把辅佐皇子的宝压在他这边。

而是选了一批一批诸如章善一般,可能没什么经验,却善良,有坚持的年轻官吏。

送出去这么多人,总有能成才的?

他头一次见皇帝出宫时,那内侍十分熟练地说:“陛下很是喜欢您呢,以后可要尽心办差才行。”

还得了平安不少赏钱。

当时就觉得他熟练,如今算是知道原因。

不过就算知道了,纪炀也不反感。

有这样的皇帝是幸事。

管他是为皇子,还是为百姓,为祖宗基业,只要做事,那就是好皇帝。

纪炀甘愿为这样皇帝的棋子。

林婉芸见他笑,亲手沏了茶端过来:“你在想什么?”

纪炀听五姑娘这么说,又低头笑:“在想帮帮他们?”

“嗯!”林婉芸立刻点头,“你在扶江县说一句,会让章知县跟水娘子好过许多。”

现在少不得有人怨恨章善“坏”了扶江县的规矩。

但他若开口肯定,这事便不会再提。

他即将去的太新县,要像扶江县这么简单就好了。

等纪炀回来第二天,带着娘子亲自登门拜访水淑敏的新居,她手头有银两,房子就买在县城距离官学很近的地方。

这里平日巡逻捕快多,上学也近。

他们两个等水淑敏下了班时候去的,那会周围正热闹,外面人只听他们知县大人夸水娘子果敢,夸她早该和离,自己也支持的。

更说章知县做得很好,连他都没做到。

这话瞬间传遍扶江县,三江村的前夫家也听说,县衙的章善也松口气。

前夫家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知县大人都说该和离,一时间全村看见他都要避着走。

章善身边的心腹小吏下意识松口气。

他们知县想要同意水娘子和离,他们其实都很反对,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就算了。

但这里是扶江县,从未有过和离这件事的出现。

知县今年才来,根基不稳,不能做这种招人恨的事。

现在很多工作推不下去,就是因为和离的问题。

还好还好,纪知县来一次,竟帮他们解决这样大的麻烦,有他开口,扶江县的和离再也不是问题。

纪知县!

大好人!

所以纪炀带着人离开的时候,纵然是大清早,章善还领了手下相送。

这次走的依旧低调,他毕竟是去上任,不是做其他的。

来的时候四匹马四辆马车,走的时候又多了一辆,这自然是韩家马车。

韩潇带了两个仆从跟着,虽说他表情还是很丧,但纪炀竟然硬生生看出点激动。

也是,要回自己老家了,多少有点不同。

韩潇家就在纪炀即将上任的三合一县城中的原裴县,也是纪炀这次要去的地方。

纪炀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分到太新县,不仅不是偶然。

估计跟认识韩家也有关系。

汴京那边早知道这件事,也更知道他会撺掇韩家。

只是不晓得,这主意是陛下想的,还是林大学士,又或者文学士出的。

反正,挺损。

韩潇估计还以为是自己想通了。

没想到朝廷那边都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们现在要穿过整个凉西州,估计走个八天时间,便能直接到任职的太新县。

灌江府的灌江城不用过去,那边知府都没到,去了也是白去,直接去任地就好。

三合一的太新县,之前也说过,左边刘县,中间裴县,右边鲍县。

三县合一之后,太新县的衙门便设在中间的裴县,如今都喊裴地。

不管后面的称呼怎么变,前面那个裴字似乎一直压在上面。

纪炀要去的衙门,便是居中裴地衙门。

也就是说要跟有私兵的裴家人接触。

韩家在路上,着重说了裴家。

当初韩家也在这地方住,算是与世无争,裴家也不理他们,一直算是相安无事。

这裴家性子极差,动辄打杀,对地方的百姓更是奴役。

韩潇叹气:“他家确实有万般不好,可能在裴地待下去,成为这里最大的家族,一手遮天,只因他有私兵。”

“裴地有民三万,一万五都能被他们招来当私兵。便是寻常时候也有五千,几乎是其他两万五千人供养裴家几百人跟这五千私兵。”

五千私兵,这数目确实不少。

朝廷没管?

但纪炀却抓了另一个重点:“寻常时有五千,那另外所说的一万五,是因何而来?不寻常的时候?”

“不寻常的时候,自然是关外古博国来犯。”

纪炀听此,开口道:“也就是说,官府默认私兵的事,是因为裴家是抵御外敌的主力?”

别说一万五,就说五千日常训练,还吃喝不愁的兵士,已经是古代战斗主力。

有这么庞大的私兵,官府却睁一只闭只眼,只能因为他们会抵御外敌。

朝廷不想有敌人侵犯,当地百姓也不想,把持一方的裴家更是如此。

所以便形成奇怪的默契。

对朝廷来说,这么多人的粮草安置,日常训练,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有裴家帮忙抵御,也只是损失一部分被他家贪墨下裴县税收而已,用小利换没有外敌入侵,算是默认的交易。

但一切都讲究个平衡。

裴家没有维持好这个平衡,他对裴地搜刮太厉害,本地治安又没有官府维护,所以乱象横生,百姓民不聊生。

以至于兵祸四起。

朝廷见此,便开始着手整顿。

但这会想整顿,已经有些为时过晚,让裴家发展的太过了。

毕竟所有事情都不能如预料中进行。

裴家此时想的也不难猜,他家辛辛苦苦经营裴县,好不容易让裴县近乎成为他家私产。

你们这时候想伸手从我兜里要回去?

那不可能。

他们裴县的事,别人无权过问!

这大概就是朝廷管辖宽松,有些近乎失去管辖权。

如果再发展下去,只有分裂一个选项。

那必然不是承平国君主愿意看到的,更不是百姓们的意愿。

但这里面,百姓意愿几乎被忽略不计。

朝廷拿他们来换边关稳定的时候,其实已经抛弃他们,在没有律法,没有监管的情况下,把他们交给裴家管理,这里不就是法外之地。

有律法的地方,日子尚且不好过,何况法外之地。

在纪炀看来,应该愤怒的不该是利益交换方的裴家,分明应该是百姓。

他们才是用血泪换边关安定的人。

可他们不会怨恨,也不知道怨恨。

他们年复一年,为明日的口粮发愁。

说到底,不过拨乱反正四个字。

让这个三合一的太新县,成为有律法,有监管,有保障的地方。

不过裴家纵然万般不好,能抵御外敌,纪炀便把负一万分的印象分加上九十分。

虽然对百姓们来说,外敌来了是剥削,裴家在的时候也是剥削。

相比之下,还是敌人更残忍点。

所以这个九十分还是加上吧。

这路上的八天时间,纪炀一行人还在学习灌江府的方言,至少要把日常所说给学会。

否则到那之后,简直一问三不知。

他们里面,纪炀跟林婉芸学得最快,几次模仿已经有些样子。

其次的玉敬泉,卫蓝,也还行。

只有凌俊鹏,一开始学就头疼,韩家带来的一个会医术仆从给他诊脉,诊了几次都说没事。

也让人哭笑不得。

江小子跟江乖乖也在学,估计他俩年龄小,学习的速度不比玉敬泉他们差。

特别是乖乖,说起话有模有样。

凌俊鹏见江小子说得还行,干脆道:“我教你使枪法,你以后给我当翻译算了。”

江小子今年九岁,平日吃饱喝足,已经有大孩子模样,让他跟着凌俊鹏似乎也不错。

听此,江小子当场拜了师,以后跟凌县尉学他家祖传枪法!

这枪法还是扶江县凌家湖老人家翻家底翻出来的,应该是以前迁徙到这里的兵士留下。

凌俊鹏练了两年多,如今很有些模样。

估计这就是天赋?

现在还可以继续喊凌俊鹏为凌县尉,毕竟马上要上任了!

边赶路边学习,他们这一路过得十分充实。

汴京的繁华已经抛到脑后,扶江县的平静也已经是过去,迎接他们的,是新的地方。

越往西边走,越是寒冷。

不仅因为已经到十月底,更因为灌江府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要长。

到了冬日,这里更是冰雪覆盖,风霜像锋利的刀刃一般。

此地的百姓,生来都比其他地方的人受苦,也生性更加坚韧,万中无一的地方磨炼了他们的意志。

走着走着,被纪炀围得严严实实只剩俩眼睛的林婉芸忽然指着前方,一边骑马一边扭头看向纪炀:“看,那是,是雪山?”

远远看过去,再往西北的地方,竟然有座冰雪覆盖的雪山?

只是距离太远,若有若无的模样甚是梦幻。

韩潇见他们夫妇俩骑马,只开了条马车的小缝隙道:“是雪山,只要天气晴朗,偶尔看到雪山。”

“从东到西,途径鲍县,裴县,刘县的清澈河流,那水便是雪山之水。”

“只是能看见而已,如果想要到雪山附近,骑马也要一个多月。”

不仅因为往那边路难走,跟因为远。

这也进一步说明,那边的雪山有多高耸。

“看到雪山,也就说明,我们离裴县更近了。”

韩潇习惯性喊鲍县,裴县,刘县,显然还没习惯三县合一,纪炀也不去纠正,不过再去看梦幻般的雪山时,那雪山已经消失。

看来方才能看到,全因为运气好。

没见过“世面”的潞州,汴京人士们齐齐惋惜。

这反而让韩潇偶然笑了:“在这要待好久,以后总有机会的。”

再次回灌江府裴县,韩潇心里忍不住感慨。

上次走的时候有多狼狈,这次来的便有多坦然。

甚至带了莫名的安心。

韩潇看看还在马背上跟娘子说话的纪炀,这点安心从何而来,自不用说。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点私心也寄托在纪炀身上。

偶然见到雪山的影子,让众人兴奋不少。

不同的地貌带来的新鲜感一直持续到临近太新县。

太新县,听名字就知道,太是泰康安稳的同音字,代表朝廷的心愿,新自不用说,这确实是个新县。

隔壁的今安县也有异曲同工之感。

无非便是希望这两个地方平安顺和。

如今名字是刚起不久。

但这地方设县的时间可不短,至少要追溯到千年前。

之前的扶江县大几十年历史跟这一笔,都是孙辈的孙辈。

进到太新县里便能察觉到这种古老的沧桑感。

此处城墙的建造方式,还是更早的法子,千年来修修补补,也很堪用,巨大的冷色石块形成城墙的基石,看着便有厚重之感。

韩潇道:“裴地关卡跟城墙,也跟这里入城的修建方式相同,对了,此处距离边关的关卡城墙,仅有一百五十里。”

一百五十里,骑马两天的距离。

听到此话,众人才真正理解,这里是边关。

是承平国的最西边。

骑马两天,过了关卡,便是关外,是塞外。

要知道他们这行人,在九月二十四的时候,还在承平国的都城。

今天十月二十九,快马赶路,已经到承平国的边关。

这种错置感让众人一时沉默中带了兴奋。

但走在街道上,此处的街道甚宽,纪炀一看便知,这是用于出兵铺设的道理,如此宽阔结实的道路,用来运送兵马粮草最为合适。

好家伙,那不用给城里修路了?

可再往两边看,只觉得一切都灰蒙蒙的,土地上无人耕种,偶尔路过一块有些庄稼,但冬麦还没种上。

全国各地,因为地理位置不同,气候不同,所以耕种时间并不相同。

比如说天气温暖的南边,更为寒冷,比灌江府还冷的最北边。

两处耕种时间能错四个月。

灌江府这边主要种小麦,一般是冬小麦,秋冬时节种上,等到来年春天发芽,夏天收获。

现在看着田地无人耕种,约莫是逃荒的人扔下。

但无人耕种的田地,难免有种落败感。

纪炀这人,就看不得田地空着,一些祖传的种田基因作祟。

直到临近县城周围,才看到大片耕种的田地。

只是这些田地情况并没有让众人觉得好受。

因为大片田地被分割的均匀,每处田地里都有着骨瘦如柴的农人。

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举了鞭子的监工,谁动作慢一点,停下来了,鞭子便会抽打上。

眼看那个酒糟鼻监工又要打人,纪炀示意凌俊鹏上前阻拦。

凌俊鹏□□出手,直接挑下那人的鞭子。

酒糟鼻震怒,直接破口大骂:“哪来的狗骨头,敢在你爷爷地盘动手!找死不成?”

等他抬头,见鞭子是被□□挑走,更是骂:“□□乃是军械!你敢在裴县懂军械?裴家必然会治你死罪!”

纪炀听此,似笑非笑道:“裴县?裴家?”

“我只听过太新县。”

“什么狗日的太新县,这里就是裴县!什么贱没廉耻的,敢这么喊?”酒糟鼻一句一骂,剩下言语更是不堪入耳。

纪炀皱眉,直接对凌俊鹏卫蓝道:“绑了他,堵着他的嘴。”

不过这里的骚乱已经引起其他监工注意,监工督促刚才还在种田的百姓提着家伙事过来,明显要拦下他们这群人。

这些监工眼里更透着贪婪。

好肥的肥羊!

好俊的马匹!

都是他们裴家的了!

纪炀并不畏惧,让五姑娘先进马车,自己已经抽出佩剑。

但韩潇还是赶紧出来,开口道:“莫要动手,这是太新县来的知县大人纪炀。”

韩潇从马车出来,自跟其他人不同,有些手握家伙事的百姓揉揉眼睛。

是韩家的家主韩潇?

他曾受过韩家恩惠!在韩家吃过饱饭!

他们不是搬到潞州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自从韩家走后,裴家更是肆无忌惮,哪有半天好日子过。

百姓们像看见的是韩潇,而监工则瞪着纪炀,心里不由得害怕。

新知县?

太新县的新知县?

果然还是来了!

家主少爷他们不是说,新知县要年后才来吗?

这还没到十一月,怎么就到了!

他们得罪这位,不是会找麻烦吧?

方才一脸怒气的酒糟鼻监工立刻服软,谄媚模样让众人都后退几步。

“原来是知县爷爷,没想到您这样早来,实在冒犯了。奴才就是天杀该死狗娘养的,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啊。”酒糟鼻监工前倨后恭,变脸之快让纪炀都多看几眼。

但对这种事,柔和根本没用。

“绑了,送到裴家,问问裴家,这太新县是不是姓裴。”

纪炀人还没到衙门,动静便这样大。

衙门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透出点笑意。

竟来个愣头青?

听说还是个厉害知县,就这?

刚来还没坐稳位置,就敢质问裴家?

不想活了吧。

那裴家可是人人都动刀枪的。

不对,也不是人人都动,除了眼前这一位。

纪炀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自有自己的目的。

身边人更没有一个质疑。

唯一奇怪的素竹,林婉芸的丫鬟低声道:“小姐,姑爷这样对裴家,真的好吗?”

林婉芸见纪炀把佩剑收起,马车继续前行,笑道:“当然好,他是朝廷派来的知县。若刚来就对裴家客客气气,以后还怎么立威?”

纪炀并非其他地方普通知县。

而是奉了皇命,带着平乱之命来的官员。

此地特殊,不需要跟其他地方一样,计较此地人情复杂的得失。

甚至连上司的命令都不用管,只要能治理好太新县,朝廷那边会无限度放权。

所以纪炀必然有十足底气。

甚至还会有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而且他来,明摆着是朝廷要跟当地势力掰手腕。

纪炀没到此地,裴家便知这是派来治他的。

所以示好根本没用。

明知道是敌人,就没必要客气了。

林婉芸感受马车停下,带着素竹一起下车。

纪炀也已经下马,扭头看看五姑娘,见她跟在身后,又在凌县尉身后,韩潇旁边,下意识笑笑。

她倒找了个看戏的好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纪炀继续前行。

此时已经到太新县衙门前面,而衙门跟前空空如也,大门开着,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想当初去扶江县,那老知县在城门口都迎了,这虽说没打招呼便提前到了,可这会也该得到消息。

纪炀并不在意,直接带着众人从正门进入。

他会在乎这个?

前脚刚踏入县衙,只听里面有人故意道:“裴县令!裴县令!我们是不是要去迎接新来的知县啊!”

纪炀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官员被人簇拥着过来。

而这人跟他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皆是浅绿色绣??鶒官服,系着素银腰带,踩着皂色官靴。

这正为朝中七品官员的穿着。

更是知县,又或者说县令的穿着。

后面的韩潇跟林婉芸也愣了。

之前也没说太新县还有个县令?!

连韩潇也不知道啊!

纪炀反而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笑着道:“既然是太新县县令?有礼了。”

裴家也算绞尽脑汁给他使绊子。

要知道知县跟县令,后世来看确实是一个官职。

实际上并不相同。

县令,乃是旧时的县城长官,一般由当地势力,或者前朝朝廷选出。

而知县由当今朝廷直接委派。

从上而下换一批当朝朝廷的人。

这样的目的,是为了平稳过渡权利,最大程度保证当地政权不出乱子。

当然,这种替换不可能在统一时间统一换完,承平国这么大的地方,总会有先后顺序。

也不可能全都平稳进行,总有些明争暗斗。

可这种方法,已经是损失最小的那种了。

有些地方早早撤了县令这个职位,有些地方还没完全撤销。

太新县,显然属于还没完全撤销那个。

所以故意凑了个尴尬局面。

一个县城有两个七品长官。

现在这种情况,打个比方讲,你的手机有点卡顿了,需要换个新的。

但新手机就算到手,也需过渡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新老手机是并存的,职能也是相同的。

直到新手机适应,老手机才会退休。

可手机没有想法,并存也好,职能相同也好,旧手机总不能跳出来打新手机,说你抢了我的权利,我的工作。

但人可以。

知县要来抢县令的权利。

或者说,抢县令背后势力的权利。

很多地方必然会打起来。

太新县裴家尤为会打。

所以纪炀说,裴家真的费尽心思给他找麻烦。

而且方才有人喊裴县令?

直接安插了一个裴家自己人?

这也太嚣张了。

此时,知县带来的班底,跟县令原本的班底四目相对。

不错,太新县衙门要热闹了。

一个县城,两套行政班子,到底谁说了算,谁管事?谁的令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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