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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作者:无聊到底字数:4117更新:2023-09-01 04:47

折霜轻抚着路念兮早已不存一丝温度的冰冷脸颊, 心中千般思念万年酸楚,尽数化作点滴晶莹, 缓缓滑落至那曾将她温暖过的手背。

这是她命中所遇最最温柔之人, 无论斩风在或不在, 待她皆如亲人,三百多年, 未曾背弃分毫, 所有心事,皆可与其倾诉……

可,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念兮,你说的对,是我执意一错再错, 毫无底线。

不管多么不愿面对,折霜都不得不去承认,当年那场大火烧掉的,也许真是一具又一具被禁术侵蚀到不成人形的尸体。那个曾经双手干干净净的孩子,出于某种原因, 不得已杀了很多人, 那其中, 包括了她宁死也不愿去伤害的人。

纵是如此, 折霜也不敢将那些性命怪罪于玉珞,只因这一切本就是她一手造成的。

如今想来,五百年前玉落死时,玉枫和玉宸难道不恨吗?可狐族没有冤冤相报, 而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于三百年中努力维持着两族间的表面和平。

不依不饶,不择手段之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是她,用最绝情,最残忍的方式,一步步玉珞将逼至绝路。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怪玉珞太过心狠手辣?

——念兮,我后悔了……我该听你的,我真该听你的……

百年间,折霜心有三恨。

一恨此生不清醒,二恨曾经太绝情,三恨物是人非时,自己竟成局外人,可笑到连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不断的猜测中愈渐愧疚自责。

她此一生,可信之人少之又少,却都为一段仇恨搭了进去。到最后,爱她之人因爱生恨,忠她之人尸骨无存,如今,她也只能轻抚着一具冰冷的身躯,怀念着再也回不去的往昔。

——念兮,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不配拥有?

——念兮,路念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一一离我而去?玉珞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救她,你能告诉我吗?

折霜有太多话想对路念兮说,可就算还能开口,也再不能入她之耳。千言万语,终是在无言中沉寂于心间泥沼。

那强行压抑于心底那么多年的无助之感,在这一刻,就似鬼魅萦身般缠绕着一无所有的她,放肆喧嚣,声声入耳至诛心。

千百年来,除去梦境,她第一次哀恸到不可抑制地大声哭泣,像是一个做错事后再也得不到原谅的孩子,孤苦无助却又无处诉说。

就在这时,折霜忽然感受到一丝极其熟悉的灵息。

她抬起朦胧泪眼,怔怔望向路念兮用双手握于心间的那块狐玉,竟见两缕胎光于此间浮出,彼此相缠,难舍难分。

折霜颤抖着伸手将其轻触,竟于一瞬之间心下空明,步入共情之境。

没有人比玉宸更清楚自己的伤势情况,如今伴生灵宝不在身侧,又等同折了三成功力,自是深知此去再难回,早在决定强入折霜梦境之时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他恨折霜先逼死玉落,再残杀玉枫,却终究记着一切都因他而起,仇恨之火不该再这样无休止的燃烧下去。

谢书林说他是种因之人,他便真将狐族遭受的一切报复算在了自己头上,不惜性命也要去弥补当日所犯之错。

玉宸本以为这世上除去玉珞再无一人在乎他的死活,而玉珞也终究是个孩子,日后有人疼有人哄,什么伤痛都会成为过去。只是他如何都没能料到,自己的孤注一掷,竟是害了路念兮。

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妖,嘴上说着此生不过一时同路,却终究自毁内丹,在那迅速崩毁的梦境之中为

他强撑起了一条生路。

魂魄将散之际,路念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他的衣襟。

“找到折霜后,让她我回栖霞山吧……”路念兮紧蹙的眉心,于痛苦随着魂魄飞散的那一刻缓缓舒开,随之,眼中有了一丝释然的笑意:“我应和斩风葬在一起,他等我太久了。”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女人,将此生所有温柔尽数给了别人,留给自己的,只剩那无尽的枷锁,和近似残忍的决绝。

——我不需要一只狐狸保护。

——我不喜欢欠人情。

人情都不愿亏欠,又如何欠得起她一条命?

——三百年了,你既已不再恨,那可有将斩风放下?

——我已将斩风所在乎的一切守了三百多年,我若将他放下,一颗心岂非从此空空如也?

——既是空空如也,难道再装不下旁人?

——究竟是旁人,还是仇人呢?

仇人……

路念兮若真将他当做仇人,何须以性命相救?

玉宸抬眼痴痴望着路念兮渐渐飞散的魂魄,眼中忽起无名怒火:“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能让我为你跑腿带话?”

下一秒,他手心灵光骤起,抬手用力圈住了那缕将散的胎光。

内丹尽碎之妖,命死魂散,强留不得。

重伤脱力之下再度强行催动灵力已是燃命之举,强留将散之魂更是引来反噬,一时之间,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要碎裂,却如何也不愿松手。

他多希望自己真如路念兮所言那般,越是无望越不妥协,心之所向无人能挡。

一声近乎于绝望的震怒之吼,在那一霎响彻天地,似欲倾泻心底所有的悲愤与不甘。

在失去将她挽留的最后一丝气力之前,他咬牙断去三尾,将那一缕命魂重重束缚。

一尾,挽你胎光留世间。

一尾,保你肉身永不败。

一尾,系你命悬于我命。

此后余生,我命未尽,你命不绝。终有一日,我能寻遍六界,将你余下魂魄找回。

等到了那时……

“你要回栖霞,就给我自己走回去!你爱和谁葬在一起,命数将尽之时就去死在谁的墓前!我真不欠你什么了,你想都不要想我会顾念今日恩情……替你这只无能小妖料理什么后事……”

话至此处,玉宸终时停下了愤怒的言语,忍着断尾裂魂之痛把那缕不再消散的命魂收入掌心,又将路念兮的头轻轻扶靠在自己肩侧,于她耳边轻声问道:“我说那么多,你都听到了没有?”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他的低语,再无人应答。

“当然,要是有一天你能原谅我最好,我可以等,我可以此生谁都不娶,就等你。一千年也等,两千年也等,只要你未嫁,我便一直等下去……”

等到寿数尽时,容颜老去,等到再也承不住百年天劫,你我命尽缘散。

折霜忽觉心口一阵剧痛,似被什么强扯不放,如承刀割。

她原以为常恪、念兮,还有那年栖霞山上所有死去的族人皆是命绝于玉珞之手,却从未想过,路念兮竟是因她之梦而死。

“折霜,你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

一个极其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折霜似触电般将手缩回心间,心乱如麻的转头回望身后。

微光之中,玉珞缓步而来,寒潭之水受她足尖轻点,荡起层层涟漪。

她仍穿着一袭紫衫,本就拥着绝色之姿的一张小脸于这些年来逐

渐长开,越发精致的五官虽仍带着几分稚气,眼神之中却已多了几分阴邪与忧郁。如今的她,妖艳而又堕落,就似一朵鲜血浇灌下绽放的剧毒之花,危险,却偏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准你前去济安,却从未准过你私来涂山。”玉珞走至折霜身旁,弯腰俯身,纤指轻抚过折霜那满是泪痕的煞白脸颊,最后滑至那白皙颈间。

下一秒,她眸中神色瞬变,指尖不断施力,手臂缓缓向上提去,掐得折霜双脚离地,额间青筋暴起,仿佛快要不能呼吸。

“若不是我恰好来此,你可是打算将我哥哥的命魂顺手毁了?”

折霜没有挣扎,也没有摇头反驳。

当年,她满心仇恨,却是三两句谎言便将玉珞骗得毫不生疑。如今,她早已绝了报仇的念想,恨不得剜心自证,可玉珞却再也不信她分毫了。

“折霜,你刚才看见了吗?那个你带着满心仇恨想要千刀万剐之人,为了让你回头看我一眼,连命都可以不要!而在那之前,他的爹爹可是刚死在了你的手里……你的仇恨是仇恨,你的亲人是亲人,那别人的就不是了吗!”

那一刻,玉珞一双眼红得仿佛快能滴出血泪,这一百多年来,她将所有痛苦积压于心底太久太久,此刻只恨自己心不够狠,未能将掌中之人捏至粉碎。

“你有胆量、有本事,狐族也确实对不起你,你要为斩风报仇雪恨,哪怕是灭我全族再将我挫骨扬灰,那都怪我力不足,无法护我所亲所爱之人,我认……可是折霜,你千不该万不该,想着仇、念着爱,欺我骗我利用我,那般伤害我所在乎的所有人,然后偏偏留下了我的性命。”

“你究竟是爱我爱到不忍杀害,还是恨我恨到不肯放过?”玉珞话至此处,不禁嘲讽的轻笑了两声,指尖力度松了些许,目光往路念兮身上扫了一眼,继而对着折霜大声讥讽道:“你看看她!你的嫂子,最后心甘情愿为谁而死,一缕将散命魂又被谁所救!”

玉珞句句诛心,折霜痛苦的闭上双眼,深知悔至断肠也再无回头的可能,一时泪水不住的自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淌至玉珞指尖。

“三百多年啊,妖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百年?那么多人都在努力的想要放下,你却偏偏要与我们不死不休!”玉珞说着,狠狠将折霜落在地,咬牙怒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我今天就给你看,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着,当年,究竟有多少人因你心中之仇而死!”

“你不要闭眼,你可千万看仔细了,看看我究竟是如何向你看齐,如何去牵连旁人,如何对你残忍复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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