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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作者:它在烧字数:4057更新:2023-09-01 07:17

很完美。

一切都在自己预计的轨道上。

仲居瑞送走周欣后,和裴煦并肩站在公交车站台上,因为心情过于明快,甚至哼起歌。

裴煦只是低头看一颗样子奇怪的石子。

“我后天考完最后一门试,就要跟着我哥他们去海南了。”等到仲居瑞哼完一小段,裴煦说道。

“这么早就去?”仲居瑞倒是知道每年冬天裴煦都会跟兄嫂一起去南边过年,但是今年比往常都走得早太多,还是让他意外地挑起眉。

“你毕竟要照顾婆婆嘛,本来也不可能老找你,我留在这也是碍事。正好今年这里太冷了,我哥关节不舒服,雪姐想早点走。”

“那明天我去找你?至少再一起吃顿饭吧?”

“不啦。我明天还得复习。”一团白气从裴煦嘴里飘出来。

仲居瑞不作他想,在他心里,为了考试先搁置约饭是很能理解的事。他理所当然地说:“那你在哪个教学楼考试?我去等你,后天考完一起吃饭?”

裴煦有点遗憾地说:“我哥的朋友正好那天去机场,所以商量好了,考试一结束就接我走。恐怕没时间。”

仲居瑞讷讷地说:“这么急吗?”

“可不是嘛!”裴煦笑嘻嘻地说,“人生总是这么猝不及防。比如你看,现在公交车也来了。”

随着公交车停下,裴煦迅速跳上前门,他刷完公交卡回头,看见仲居瑞还挺拔地站在原地,眼神茫然地追随着他,像是什么做错事的小孩。

他忽然有点可怜仲居瑞了。

“我走啦!”他找到位置坐下,对着窗外比口型,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等到车发动,才扭头随意地玩起手机。

而仲居瑞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说不清哪里有问题,但就是哪里都不对。他好像踩在一个云做的天梯上,前后每一步都可能是虚空的,让他心发慌。

“今年怎么这么乖?说走就走。不跟你男朋友甜甜蜜蜜吗?”雪姐正在打包行李箱,看见裴煦把自己行李箱也拖出来,停下手问。

“烦着呢,别搭理我。”

“你烦什么?”

“我不喜欢收行李箱。”裴煦从卧室里抱出一叠衣服,重重地摔在箱子里,很暴躁地说,“一收行李我就烦不行吗?”

裴寒正好从外面回来,刚要说他两句,看见雪姐跟他使眼色,又憋住了。

雪姐拍拍裴煦后背,哄着说:“那你别收了,你把要带的放沙发上,我给你收进去就是了。”

裴煦来劲了,说:“你什么语气?哄着我啊?你把我当小孩啊?”

裴寒又撸起袖子,这炮仗脾气,没大没小的,今天必须教育。

雪姐瞪他一眼,转头温柔地对裴煦说:“那你这个小王八蛋想干嘛?怎么才能让你畅快?”

裴煦蹲下去理箱子,闷闷地说:“哥,我要跟你聊聊。”

裴寒简直受宠若惊。他们哥俩儿不是黏黏糊糊的类型,尤其裴煦长大后就不怎么跟他唠家常了,平时鸡毛蒜皮的事都是跟雪姐说,某种意义上,他跟雪姐分担了部分父母的角色,他就是那个沉默的父亲。当下,他也只能像个父亲那样点点头说:“行,我们去书房聊。”

门被掩上了。

裴煦瘫在摇椅上,说:“我的中二病好像快治好了。”

裴寒心想,这他妈真是可喜可贺,得放鞭炮庆祝,他以前是多么担忧这个中二病无法融入社会啊。

“我有时候觉得我以前特别有病,我怎么会那么理所当然呢?我在自信什么,我有什么资本?我怎么敢说我能收拾一切烂摊子呢?”

说到这里,裴寒就不是很懂了,虽然听起来裴煦是在反省,但是这个反省未免太过头了。他有点忧心。

“哥,我特别不快乐。”裴煦看向他,眼睛红通通。

“怎么不快乐了,学习压力大还是谁惹你了?”裴寒心里一紧。“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裴煦不想说。

没有人惹他不快乐,没有人做错什么,没有一个罪人,但就是糟心。

如果仲居瑞劈腿,那很好办,甩了就是了。

如果仲居瑞父母阻拦恋情,那也很干脆,热血沸腾地反抗就是了。

如果他不喜欢仲居瑞,那更好办了,了不起就是从裴特刚变成裴渣男,告诉仲居瑞,虽然一开始是我招惹了你,但是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这些假设都没有。他就是不快乐。

一切的症结都有药可医,但谈恋爱不快乐能怎么办呢。这人很好,我很喜欢他,我知道他也很喜欢我,但是,就是不快乐。丧失了骄傲锐利的自我,变得束手无策,分不了,因为分开也舍不得。

他说,我可能又犯什么矫情病了。

裴寒心说,好像是。他从沙发下面摸出一包烟,问:“过过干瘾吗?偶尔抽抽没事。”

裴煦接过烟,苦笑着说,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也许哪天我就舍得了。

裴煦梦见仲居瑞结婚了,跟一个女孩。新娘的面目模糊,他分辨不清楚是谁,但潜意识里知道那是仲居瑞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仲居瑞带着新娘来敬酒的时候对他笑了,说:“谢谢你赶过来。”

裴煦就在梦里琢磨,你谢个屁,怎么表情淡定地像个鳖。

新娘问这位该怎么称呼?

仲居瑞说我们大学是一个社团的,这是我校友。又很客气地对裴煦说:“麻烦你跑这么远,吃好喝好。”

原来在这个梦里,他们也没什么前尘往事,只是校友而已。裴煦心里觉得好笑,回头看见婆婆容光焕发地坐在主桌,想去打个招呼,想起来按照这个梦的设定,婆婆也不认识他,于是他就这么坐着。司仪很套路地起哄新郎新娘亲一个,裴煦就想,我的天,仲居瑞你的审美真差劲,婚礼都这么俗气。他昂着脖子看,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被灯晃眼,醒了。

他继续回忆那个梦,那个热闹俗套的婚礼,忽然想,如果那是真的,其实也挺好的。

裴煦得了患得患失的病。他纠结自己要任性,还是这么混下去。他不太想这样妥协,因为他不喜欢现在自己的样子。掏心掏肺地喜欢仲居瑞当然可以,喜欢到丧失自己,那是很危险的信号。

仲居瑞接受到了危险的信号,但他发微信给裴煦,没有收到回复。可惜他的脑子是横平竖直的构造,充斥着if else while do之类直白的指令,没有值得参考的爱情攻略,所以他也没有像偶像剧男主角那样冲到裴煦面前表忠心。

婆婆看起来很开心,晚上多喝了一碗汤,说着说着,说起一个银手镯。

“你要是正式地谈个朋友结婚了,我就把那个留给她。手镯虽然不值钱,好歹是传家宝,有点年头呢。”

“传了几代啊?”仲居瑞第一次听说。

“一代,我公婆当时打了给我的。”婆婆哈哈笑,“你再传下去不就好几代了吗?”

仲居瑞也笑,问:“婆婆,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婆婆骷髅似的的手摸上他的脸,“大外孙孝顺。”

他闻到那只手上有婆婆常用的尿素霜的香味,还混着一股老年人肉体衰老的味道,是让他安心的味道,也就忘了追究,为什么婆婆开心的点只在于他孝顺,不在于他终于找到了女朋友。

婆婆以前说,人是一只愁虫,活到几岁都是愁。仲居瑞逐渐觉得这是一句真理,好在他有一个优良的爱好:赚钱。忙于赚钱使他短暂地忘掉了一些烦恼。他试探了几次,没有从裴煦那再得到什么负面的反馈,惴惴不安地把不好的预感封锁起来,继续跟裴煦保持着不多不少的联系,感情像一团水汽平稳地扣在玻璃罩里——虽然摸不着,但一时半会也漏不掉。

裴煦在海南的寒假很无聊,他强迫自己不要沉溺与小情小爱,待了几天就跑去找认识的一个朋友玩,这么一玩,就玩出了事。

以前看课本的时候,讲到工人/学生/运动,总以为是很遥远的事,上一次听说还是军理课,当时老师讲八几年的游行,A大和隔壁学校约好了一起参加,结果事到临头,隔壁学校的人扛着旗子来了,说,咱们走吧,去示威去!A大的学生在楼上喊,不行啊,我们要先考试,最后都没去。结果去的学生都遭了秧。这种笑话听完就算了,任谁听说现在还有这种运动,都会先诧异地问一句:“现在还有?怎么运动?这是反/动啊?”

裴煦也是这么听说,没见过,于是跑到Z市凑热闹。那天晚上,他跟朋友跟着运动里的几个领袖吃饭,因为觉得无聊,提前离场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有人敲门。他赤脚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的几个人表情严肃。

他哥哥嫂子还以为他去Z市旅游,等到好几天没联系,打电话不接,才觉得不对劲。

仲居瑞也急疯了。他不敢轻易联系裴煦的朋友们,担心本来没事,他瞎操心弄出事。等了几天,实在憋不住了,才想办法找到姜瑜的号码,问他有没有跟裴煦联系。

“我们放假后寝室群里就安静了。你有急事找他?要么我把他手机号码给你,你打他电话?”

仲居瑞也有裴煦的号码,姜瑜的建议说了等于没说。他又找到辅导员那问裴煦家里的号码,辅导员说不方便给。

“不给我也行,您打个电话问问他家里,要是没事您再发个短信给我行吗?”仲居瑞恳求道。辅导员没当回事,假期里的事不归他管。他搪塞着说不方便,最终什么也没做。

整整一周,裴煦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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