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景明走到外面接电话，瞥了一眼屋里有点心虚。
“出差回来了吗？”那头林逸笑着，周围有些喧闹，估计在外面。
“已经到家了。”沈景明摸不清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明天不谈公事。”林逸特意咬重了“公事”二字的音，听在沈景明耳朵里就是别番滋味。
沈景明的心一颤，喉咙有点发紧：“我知道。”
“好的，那么，不见不散。”
林逸挂了电话，沈景明攥着手机，听着那头的忙音“嘟——嘟——”地响，心里居然泛起来些兴奋感。
“打完了？”纪一轻从里面出来，示意沈景明进去，“爷爷和皮皮在等了。”
“这就来。”沈景明把手机放进裤兜，纪一轻帮他扶着门，沈景明搭上把手的时候突然不敢看纪一轻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今天。”
纪一轻顺势关上门：“没事，是我疏忽了。”
“你以后可以自己出去的，我会叫他们多看着点。”沈景明有点心焦地补充道。
纪一轻笑了：“没事，平时也没什么事。”
沈景明觉得这个笑轻飘飘的，仅仅是浮在面上罢了。他不好再说什么，沉默地落座，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纪一轻看着沈景明心不在焉的样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借口是很好找的，纪一轻也很好接受，第二天沈景明准时赴约，在八点整推开了“月夜”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旁边的人。
林逸今天居然穿得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白色圆领T恤搭水洗牛仔裤，脚上一双板鞋，倒显得衬衫西裤的沈景明老气起来。
沈景明自顾自地笑起来，径直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林逸正倾着身子和调酒师聊天，看见沈景明来了便对着调酒师打了个响指：“上一杯长岛冰茶，我请。”
调酒师转身去忙，林逸便把头转过来：“你还真准时。”
沈景明望进他的眼睛，他暗暗称奇。
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这个人的眼睛还是可以这么清澈？
仿佛从来不曾经过世事一般。
“和林总的约，不敢不准时啊。”沈景明笑着接过酒抿了一口。
“说好了今天不谈公事。”林逸也笑，随手捞了一把头发，把刘海往后抓了抓，偏过头去。
“那个时候的事，真的很抱歉。”林逸慢慢地开口，眼睛里浮起光点，“当时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你可能，就是那只肥羊吧……”
“这几年也没有回来，我欠你一个解释和抱歉。”林逸重新扭过头来，直视着沈景明的眼睛说道，“对不起，骗了你。”
林逸深深鞠下一躬。
沈景明看着眼前这个把腰弯下去的男人，仿佛又看见那天早上无措的年轻人，透着令人怜惜的坦诚。
或许对于这样的人，他的心肠是永远硬不起来的吧，看见那双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景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下去半杯，低了声音说：“算了。过去这么久了。”
就当是为了一次不该有的心动付出的代价好了。
沈景明又瞥了林逸一眼，林逸已经直起身子重新坐下，灯光勾勒出他侧脸漂亮的线条。
沈景明一口饮尽杯中酒液，只觉得全身都在微微发热，心里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滚过，带着点软软的刺痒。
“林逸。”沈景明叫了一声。
“嗯？”林逸含笑转过头。
沈景明定定地望住他，忽又垂下眼帘。
“没什么。”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关于事业，关于爱情，关于对方。
林逸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林逸了。现在的林逸成熟，从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沉稳和睿智。
他已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像是从幼狮到雄狮的蜕变，他现已手握大权，和沈景明并肩而立。
沈景明觉得这样的林逸是新奇的，也是……致命的。
致命的诱惑。
纪一轻坐在床上看电影，爷爷和皮皮早就睡了，沈景明也不回来，他倒是可以好好重温他喜欢的片。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纪一轻看着电影里程蝶衣喊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心里一酸。
他每次看这部电影都是止不住的难受，于是他只敢一个人看，一个人偷偷地让眼睛里盈满泪水。
一辈子，说得轻巧，又有多少人抵得住真的一辈子？抵得住那么多年，那么多天，那么多个时辰？就算抵住了，抵得住自己心里的躁动吗？抵得住那些诱惑吗？
纪一轻牵动嘴角，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他还指望什么一辈子呢。
“叮咚！”
消息提示音把他拉了回来，纪一轻摸过手机按亮，屏幕上是一条微信消息提醒：林逸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纪一轻的手指在“同意”上停顿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去。
“你已添加了林逸，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纪一轻看着空空的聊天界面，按下锁屏键。
手机发出“嘀嗒”的锁屏提示音，纪一轻突然觉得很累。
疲倦感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最后从口里化作一声叹息吐出。
纪一轻关了电脑，按灭灯，躺下盖上被子。
手机放在枕边，在黑暗里突然亮了起来。
“林逸：Hello~”
沈景明开始隔三差五地和林逸见面，或在咖啡馆闲聊，或在“月夜”喝酒，谈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距离却越拉越近。
不过令沈景明不解的是，林逸虽然几乎有约必应，却不曾连续和他相见，总是要隔上几天。
沈景明佯装无意地问起，林逸只是问他：“沈总也有别的事做吧？”
沈景明没再问下去，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陪你，他这样倒是显得着急过分了。
纪一轻对沈景明最近频繁的晚归毫无意见，沈景明依然每天回家看见那一团暖黄，早上出门从纪一轻手里接过外套。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子慢慢地流，情也慢慢地涨。
“爸爸！”这天沈景明回到家，皮皮就跑上来，小嘴撅得老高，“你回来了！都没有人跟我玩！”
沈景明今天回家早，看见儿子跑过来便一把抱起，拿脸碰碰儿子的脸蛋：“怎么啦？怎么没有人陪你玩啊？纪纪不是在家吗？”
“纪纪最近老是有事，一下子又要出去！”皮皮气鼓鼓的，“大爷爷又要去找那些爷爷们玩！”
“哦？纪纪去哪里啊？”沈景明一愣，纪一轻能有什么事？
“不知道。”皮皮回答说，“他每次好像很急的样子。”
沈景明皱起眉头，放下皮皮：“那爸爸陪你玩好不好？”
皮皮看了一眼沈景明，有点嫌弃地嘟起嘴：“不要。爸爸连小火车都不会开。”
沈景明不禁闹了个红脸，上次拿着皮皮的电动小火车摆弄的事情他还记得呢。
“那皮皮想干什么啊？”沈景明蹲下来。
“看电视！”皮皮指了指高高的电视插头，“大爷爷不许看，说眼睛……坏坏！”
“对啊，看久了眼睛坏坏哦。就看一小会，马上吃饭了哦。”沈景明插上插头，把遥控器递给皮皮。
刚陪皮皮看了五分钟猫和老鼠，门口传来脚步声，纪一轻进来看见沈景明也是一愣：“这么早回来？”
“嗯。”沈景明应了一声，“上哪去了？”
“和人谈点事情。”纪一轻回答道，把手里的纸袋抬高，“皮皮，买了你喜欢吃的番薯哦！”
“番薯！”皮皮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声，蹦了下来跑过来，“要吃！”
沈景明看了两眼这个纸袋，总觉得有些眼熟。
“谈什么事情啊？”沈景明不肯揭过去，追问道。
纪一轻直起腰，看着沈景明的眼睛：“我们的协议马上到期了吧。我得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沈景明只觉得脑子一空。
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协议快到期了？
纪一轻，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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