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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作者:一撮凉水字数:2745更新:2024-01-03 22:14

李明家碰到周承是纯粹的偶然。

在那天他穿的文文气气,戴着金框眼镜,左颊脸上有颗小痣,下垂眼,看着像一名学生或文职工作人员,一眼仿佛都能看到他坐在电脑前濒临崩溃的样子。

在夏天轰隆的热气里,空气中的热气附着在皮肤上,甩不掉又绵延。他提着一个挎包,从拥挤的商场里奋力摆着双肩,脚踩在没被别人鞋底覆着的地面,从无数隆起或平坦的前胸与后背间,通过呼吸来控制自己的占地面积,小心的踮起脚吸入上层不那么令人窒息的空气,然后稍微安心一点,寻找拥挤的出路。

终于在迈出踏向空旷的一步时,李明家的后背却被奇形怪状的人群推了一下,于是他小小的啊了一声,两只手摊开向下,做出了即将跪倒在地的姿势,两个手掌即将贴紧肮脏的地面,闭上眼,希望自己不会被踩成二维。

这个时候却有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握紧他的一个手腕,然后向上拉了一下,像捞一只鱼,把他从沉闷的水里拽了出来。

李明家踉跄几下,差点跌倒,扶正眼镜看着立刻收回手的男人,他的手臂上缠绕着纹身,穿着背心裤衩,眉峰处上下两颗眉钉,肌肉是很舒服的好看,不是看起来硬邦邦的,而是有着年轻的线条的。

当视线聚焦后,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眨两下眼,看了眼男人身旁的牌子,绿底红字,右下角一颗小白花,上面写着两排不大不小的字:打耳洞,二十一个。

男人看到他在注视着牌子,于是很自然的接话:“要打一个不?”

然后他凑近李明家的耳朵旁端详,使李明家非常僵硬地向后退了两步,但是那句算了吧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承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陌生人的拘束,抬手摸摸他的耳垂,两个手指捏紧,那点细软的肉随之红了起来,连同李明家的脖子。

“来吧,很好打的,不疼,喏,你看。”

周承一边说,一边侧过脑袋,让他看自己耳朵上的一排,亮闪闪的,像个活招牌。

李明家的耳垂像被捏麻了,他其实是个很怕痛的人,但是却像被施咒了一样,在心里百转千回地犹豫成一个线团,最后神奇地疏通,缓缓说:“那你轻点。”

周承哈哈哈的笑着,转头去拿一支笔,让他坐在那个小凳子上,然后躬腰靠近李明家的脸,用笔在他软软小小的耳垂上画了一个叉,很认真,一边画一边说:“大小伙子了,怕啥疼啊。”

凳子很小,李明家的小腿几乎贴近地面,他的屁股放在凳子上面,很努力的维持着端正的姿势,能感受到凑近的人说话时的气息,有点想叹气。

因为他真的很怕疼,超级怕,揪一根头发都要眼圈红,这是个未解的难题,没有人不烦他这点。

他妈小时候带他去公园玩,别的小孩子跌倒了哭一会儿,他能趴在原地哭三十分钟,但不是大声哭,他的哭从来都是没有声音的,撅起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领子上,谁哄都没有用。

而就是这么怕疼的李明家,居然在买手表的路上,半路被人说服,跑去打了耳钉,这怎么想都怎么是迟来的青春期。

他慢慢转着脖子,看着正在准备的周承,有点后悔。在看到他转过来的身影时,立刻就心脏几乎衰竭,跳的缓慢,又害怕。

“真的不疼……”

李明家闭上眼,听到周承有点不耐烦的,几乎哄骗性质的声音,然后感觉一根针穿过耳垂,飞快的,他唔了一声,反射性的抓住周承的裤角,然后在掌心里无限攥紧。

“别扯啊,这都进去了,一会儿歪了。”

周承吓了一跳,喊了一句,手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那个莫名看起来很委屈的脑袋,随手拍一拍当作开玩笑,但是他感觉,这个软趴趴的头发摸起来,再结合李明家的姿势,活像一只抓紧你想跟你回家的小狗狗。

“好了吗?”

李明家的语气一点都不催促,但是听起来虚弱的如同人快消失了,一戳就变成泡沫。

周承挑了一个很普通的耳钉,黑色的,扎进刚刚捅开的耳洞里去,以防愈合,然后直起腰,说,好了。

他这才把头抬起来,看了眼天花板,腿软的站起来,感觉手心都是汗,又看了眼周承递来的镜子,扎了耳钉的李明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变得更“娘”了点而已。

他把脸侧过去,摸摸自己的耳垂,有点不敢相信,一个金属物质竟然就这样钻进自己的皮肉,又横插出去。

周承很满意地凑过来绕着他看,然后说:“这两周不要拿下来,会愈合的,而且会有点肿,忍过去就好了。”

李明家站原地把钱掏给他,从口袋里翻东西时,露出一张学生证,周承立刻眼尖地看到了,然后从背后拍拍他的肩:“哇,我们一个学校啊,你叫李明家。”

他回过头,把话毫无感情地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哇,我们一个学校啊,你叫……”

周承把手放下来,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说:“我叫周承。”

李明家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讲什么了,但是既然是一个学校,也不好立刻走开。于是他盯着周的耳朵,看这上面的一排耳钉,终于找到承接的话题,问:“打这么多,会不会很疼。”

周承也又开始笑,突然伸出手握住李明家的,再将李明家的手凑到自己的耳朵边,摸一摸,说:“你摸摸,这都不疼的,平常也感觉不到。”

他注视着自己被握着的手,有点难受,伸出手指头随便触摸了一下,然后很快放下。

稍微有些难受,因为他是gay。

这种看似爽朗的同性动作反而会给自己带来负担,他从来都受不了过于亲密的动作。

于是李明家嗯嗯两声,飞快提起自己的包,挎在肩上,手垂在腰间,正常的点头,说声下回见,就要迈步回走。

想着终于要带着耳垂上这个小东西,离开这个反常的下午了,心情竟有些轻松。

听着后面传来嘶啦声,挪动着小板凳的声音,那是收拾东西的动静,乱七八糟,又恢复成他没来时的模样,就在后一只脚还没重新迈进拥挤的人群时,却突兀地传来了好像终于问出口的男声。

还问出了他缩在心里,最怕的问题。

“你是,网上说的那个李明家?”

啊。他站住脚步,放下的心脏重又活动起来,跳动了,抨击胸口,让他忍不住想要弯腰,去覆盖折叠这种快速的心悸,却只能装作无事地站直。

还是认出我了,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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