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滚烫的目光望着这张泪湿的脸庞。
沈小楼此刻有一种脆弱和破碎的美感，像一朵被风雨摧残后的花，花茎和花瓣无力低垂，雨珠留在上面，又顺着滚落。
如同她的泪。
宋临忽然意识到，好些时候，自己对沈小楼，有着某种拯救心态。
在这座繁华都市，她孤苦无依，能牢牢抓住的，只有他了。他是她的神明，是她的救世主，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宋临这样想着，心里早已软下的那个角落，不禁又软了几分。
他没再碰她，而是起身，坐在床沿点了根烟。
抽完，宋临回头看看躺着一动不动的沈小楼，淡淡开口：“去那屋睡。”
这张床上洒了沈小楼倒的果酒，酒很香，空气中弥漫着甘甜气味。
如果刚才他狠得下心，今晚必定是个美妙的夜晚。
然而他已经没了兴致。
沈小楼去浴室洗澡。
吊带被宋临撕破了，明天得问问艾云这条裙子多少钱，必须赔给人家，沈小楼想。
吹完头发，沈小楼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宋临在另一间卧室，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手机，见她进来，抬眼看了看，没说什么，关掉手机躺了下来。
他侧躺着，沈小楼上床，从背后抱住他。
“宋临，你要是想，咱们就继续吧，我没关系的。”她怕他不高兴，小心翼翼讨好着。
其实她已经想开了。
她和宋临是夫妻，即便隐婚，不为外人所知，那也是法定意义上的夫妻。
这几天又被宋临带着玩这么疯，她不是没有动情过。
他们之间，进展到最后那一步，是迟早的事。
沈小楼软绵绵抱着宋临，不知道自己这行为无疑就是在点火。
宋临刚灭的欲念，又被她给挑起来。
他倒抽一口气，扯开沈小楼环在他腰间的手，去冲了个凉水澡，回来时，见沈小楼闭着眼，以为她睡着了。
宋临这会儿好受很多，身体里火没那么旺，轻轻抱住她。
白天累一天，晚上又一通折腾，宋临很快就困了。
抱着沈小楼时，他有种难以言述的安全感。
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这份安全感让他放松，舒适，非常幸福。
不一会儿，宋临沉入睡梦。
沈小楼其实没睡着。
她在黑夜中睁开眼睛，听着宋临逐渐匀净的呼吸声，胡乱有了许多心思。
比如宋临今晚没再碰她，到底是厌恶她还是心疼她？
比如会所这个活儿要干几天呢？
再比如，真的该加许总微信，收他给的小费吗？
今晚许总消费很高，她能拿不少提成，再收人家小费，是不是被不太好？
……
沈小楼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困了，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她才醒，醒时床上只剩她一人。
她叫了宋临几声，没人应，看看时间，都快中午了，这人肯定早就走了。
九点过时艾云打来一个语音电话，又发微信问她昨晚怎么样，现在在哪。
沈小楼想回电话，怕吵到艾云休息，就回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才醒。
艾云很快又打过来。
“昨晚跟许总上哪玩儿了？”艾云笑着问，语气暧昧不明。
沈小楼挠挠头，无奈：“都说了没跟许总约，你别老瞎想……”
艾云：“这样啊，行行行，不逗你了。”
沈小楼：“云云，昨晚你那条吊带裙被挂钩勾住，撕坏了，多少钱呀，我赔给你。”
沈小楼脑海里浮现宋临昨晚粗暴撕坏裙子那画面，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艾云噗嗤乐道：“哟，这么不巧呀，裙子被挂钩勾住撕坏了，许总真过分！你呀，少跟装！咱俩之间就别说什么赔不赔的，那条裙子又不贵。”
沈小楼听到艾云第一句话，还想辩解，转念一想，裙子都撕坏了，怎么辩解都像是欲盖弥彰。
沈小楼默默叹息，不再解释，坚持要赔她钱：“你跟我说个数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样，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来往了。”
艾云笑了笑：“算啦，再犟跟你急啊，以后请我吃顿好的就行。对了，知道昨晚许总酒水消费多少吗？”
“不太清楚，多少？”沈小楼只知道许总买了挺多名贵的酒，包括送给她的那些果酒，但具体总价还真没算过。
艾云：“一百万！”
沈小楼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
艾云料到她肯定惊呆了：“吓人吧？呵呵，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挥金如土，人家一晚上花一百万，跟打水漂似的。说句扎心窝子的话，这一百万，对许总而言，比块儿八毛多不了多少。”
沈小楼还处于震惊中，又听见艾云说：“许总酒水消费一百万，你能拿百分之二提成，所以昨晚你一次性净赚两万哦宝贝儿。”
两万。
沈小楼掐了腿，痛感很真实……
这两万块，赚得未免也太轻松了吧？
沈小楼心里有数，她昨晚能轻轻松松拿这么多提成，纯粹是因为运气好，遇到的顾客是许总。
许总人大方，好说话，不猥琐，她才能轻轻松松赚到两万，否则也得跟其他销售一样，一杯接一杯喝，谄媚地讨好顾客。
“宝贝儿还在吗？喂？听得见吗？”艾云见沈小楼没吱声儿，以为她那信号不好。
“我听着呢，云云。许总消费这么多，我拿的提成也够多了，要不就别要他小费了吧？”沈小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艾云“啧”一声，恨不得拿指头戳沈小楼脑门儿。
“合着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再跟你强调一遍啊，老板给你钱，你就拿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咱们干这行，捞的就是快钱，吃的就是青春饭，别人把饭喂你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再说了，给小费不是应该的吗？你的时间很宝贵，长这么漂亮，跟谁喝不是喝？跟别人喝没准儿人家给的小费更多！要我是你，我就死死抓住许总这个大靠山。”
沈小楼想都没想就否决：“我跟他不可能的，我已经——我们这种情况下认识，目的都不单纯，很难好好在一起。”
艾云“啧啧啧”好几下：“在一起？小楼啊小楼，你俩相识的目的不单纯，不过你可是真单纯！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你脑子里想啥呢？他们这种男人，今天跟这个在一起，明天跟那个在一起，娶个老婆回家都不会天天在一起。大家都是玩玩而已，逢场作戏，别太当真。”
沈小楼想了想艾云的这番话，没作声。
艾云又说：“道理我都给你讲明白了，听不听得进看你自己。我今晚休息，待会儿咱俩逛街去吧。”
沈小楼挺想陪她的，奈何还有事情要做：“改天吧，今天我得投简历，可能需要跑面试，你难得有空，先好好休息，反正咱们都在京州，以后有的是机会约。”
艾云：“也是，那我先睡会儿，拜。”
结束通话后，沈小楼认真思考一番艾云的话，最终还是找出了许总名片，搜出他微信号，申请添加好友。
那边没有很快通过，沈小楼想，他们这种人白天肯定都很忙，宋临也是一样。
沈小楼没抱着手机干等，起床去洗了个澡，把内衣裤洗干净用吹风机吹干，从书包里找出昨晚那套白T牛仔裤穿上。
衣服上残留着昨晚包间里染上的烟酒味，当务之急就是赶回去换下清洗，沈小楼下楼退了房便打车回老城区的住处。
回去换了衣服，洗好晾上，又投了几份简历，中午十二点半沈小楼看手机，发现许总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十五分钟前通过的，但没有主动跟她聊天。
沈小楼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许斯延回得倒是挺快——一个中规中矩的握手表情。
沈小楼尬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什么跟许斯延聊的，总不可能直接催人家发小费吧？
正犹豫着，许斯延微信发来一笔转账。
沈小楼起初没看清，以为发的一万，定睛一数，竟然多了个零。
整整十万。
沈小楼打字的手都在抖：【许总，谢谢您，用不着这么多……】
许斯延：【收吧】
沈小楼：【真不用，这钱太大了，我不能要】
许斯延：【我觉得你要是不缺钱，是不会出来干这个的，收下吧】
沈小楼盯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许久，她抬起指尖，颤抖着点下来收款，然后回复许斯延：【您猜得没错，最近我确实很缺钱，这钱算是我管您借的，我用这笔钱先去把之前欠的债还了，再拿一部分给家里备急，剩下的退还给您，收下拿部分以后定期还您。】
沈小楼做不到艾云说的那样，心安理得收男人这么多钱。
许斯延既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丈夫。
如果她有机会，或许她也会落俗地想要和他发展成情侣关系，但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的丈夫，是宋临。
许斯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就一个字儿：【嗯】
沈小楼心里石头落地，松了口气。
她把这笔收款记录删除，又把和许斯延的聊天记录也删了，然后对许斯延设置了免打扰。
虽然她手机设有密码，宋临也几乎不可能有闲心查她手机，但保不齐“万一”。
沈小楼把之前借的钱一一还回去，又给妹妹转了两万。
还剩七万。她想直接把这钱给许斯延转回去，却多了个心眼儿。
总这么等着别人打赏不是办法，她忽然想试试钱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