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夜谈
吃过饭以后皮皮缠着纪一轻陪他玩了几轮积木，眼看着就快要九点钟了，阿姨过来提醒皮皮该上床睡觉了。
“我不困！”皮皮正专心致志地拼一艘轮船，正拼到关键部分哪里肯去睡觉，头也不抬地回复道，“我要拼完这个船再去睡觉。”
“对了！”皮皮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着纪一轻，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晚上纪纪和我一起睡觉吧！”
“皮皮是个小男子汉了，睡觉还要人陪吗？”纪一轻笑着说。
“平时皮皮都是一个人睡觉的！”皮皮赶紧为自己澄清，“今天……纪纪回来了，我想和纪纪睡觉。”
“不行啊，我要很晚的，皮皮一个人睡觉，就像平常一样好不好？”纪一轻勉强笑着安抚小屁孩，他不敢也不忍心告诉皮皮，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客人”，又怎么能和皮皮“一起睡”呢？
皮皮明显不高兴了，低下头沉默地摆弄他的积木。
纪一轻摸摸他的头发：“皮皮要乖。”
皮皮别过脸去不看他，低声嘟囔着：“你肯定又要走了。偷偷地。”
纪一轻心尖一颤，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会的……”
皮皮再不说话，拿小胖手抹了一把眼泪，自己爬了起来去找阿姨洗漱。
纪一轻看着皮皮固执的背影，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孩子，于心有愧。
纪一轻坐在地上，掰着积木发了一会呆，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纪一轻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沈景明，手里拿两个杯子正弯**子看着他。
“果茶。”沈景明把一个杯子递给他，“皮皮去睡了？”
“嗯。”纪一轻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热茶通过杯壁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
沈景明转身往外面走，纪一轻也跟在他后面走出房间：“已经很晚了，就不打扰了……”
“别急着走。”沈景明靠在了走廊的栏杆上，声音闷闷的，“我们谈谈吧。”
纪一轻皱起眉头：“谈什么？”
沈景明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另起了话头：“皮皮一直很想你。你走了以后他常常提起你，还给你写过信。”
“他不该惦记我的。”纪一轻笑了一声，很有自嘲的意味。
“他今天见了你，以后就……”
“沈先生，请你搞清楚。”纪一轻提高了些声音，神情也严肃起来，“首先，是你以各种手段要求我来这里‘做客’的；其次，关于纪小少爷的事情，他以后怎么样，我想是你该操心的问题吧。”
必须划清界限。
“我们两个之前是合约关系，但是现在，对不起。”纪一轻笑了笑，“我什么也不欠你的。”
沈景明觉得自己手上的茶滚烫，简直在攫取他身上的热量似的，他望着纪一轻，连惯常的笑容都摆不起来，心里一阵阵地难过。
“谢谢贵府今晚的款待。”纪一轻把茶杯放到旁边的一张小高脚桌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滴水不漏的场面话，生疏而礼貌。
“……何必呢？”沈景明走近来，放缓了语气，“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生疏过……”
尾音带着一点上挑，是沈景明惯用的语气。纪一轻被他莫名其妙的话搞得很想笑，沈景明是突然看不懂形势了吗？
“不好意思。”纪一轻带着笑音说，“我倒是觉得我们从来也没熟络过。告辞。”
纪一轻转身紧了紧风衣：“帮我和沈老爷子说一声。”
“我送你。这么晚了不好打车。”沈景明放下手里的杯子。
“不用了。”纪一轻摆摆手，“欧阳会过来，他今天加班。”
沈景明还想说话，纪一轻的电话响了起来，纪一轻接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沈景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纪一轻走出去，关上了大门。
走到巷子的拐角，知道沈景明不会再追上来，纪一轻放下了手机，重新按亮屏幕，点开了滴滴。
沈景明郁闷地重新回了屋，沈老爷子慢悠悠地走过来：“人走了？”
“嗯。”沈景明把两个杯子都拿了起来给旁边的阿姨，“说是和欧阳尧约好了。”
沈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了沈景明一眼，心下了然，点了点自己的拐杖，突然来了一句：
“你想重新追人家？”
沈景明一噎，有点心虚地看了沈老爷子一眼——他的那些破事沈老爷子可是一件不漏桩桩清楚，他是个什么德行沈峻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说话也没用。”沈老爷子嗤笑了一声，“说是带过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和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爷爷，您真是明察秋毫。”沈景明赶紧跟老爷子承认，说完这话心里居然一热，有种不真实的羞涩感。
“哼！”沈老爷子一吹胡子手上的拐棍就上来了，“之前祸害人家还不够？你这个图新鲜好玩的性子，哪里改过？”
沈景明知道自己花名在外，在爷爷面前他也无法反驳，只好让老爷子象征性地拿拐杖打了两下，站在那儿不说话。
沈老头子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个孙子他还是舍不得打的，但他也不想看着小纪被沈景明死死咬着，可谓是左右为难。
“爷爷，我是认真的。”沈景明说道。
“哼！我不管了。”沈老爷子懒得去想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他也犯不着操心这么多，“你要是真喜欢，就好好来。”
“要还是玩玩，就趁早滚。”沈老爷子转头瞪了沈景明一眼。
“好。”沈景明回答得很干脆。
纪一轻坐上出租车，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一场“鸿门宴”他可算是扛下来了。
纪一轻靠在柔软的后座上，微闭上眼睛，皮皮可爱的面庞和沈老爷子和蔼的笑容似乎就在眼前，这实在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回到W市，肯定也会想念的。纪一轻想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来，纪一轻一看这回还真是欧阳尧，都已经十点多了还打电话？
“喂，欧阳？”纪一轻接了起来。
“纪一轻！你是傻的吗？！”欧阳尧在那头大喊，简直要被纪一轻的“执迷不悟”给气死，“之前一次你赔了还不够，这回还要搭上去吗？”
“Calm down.”纪一轻快被自己好友的河东狮吼给震破耳膜，安抚着那头的人，他慢慢地回答欧阳尧这个问题。
“欧阳，我不想为了躲他，再走一次。”
“之前我不怕，就你一个朋友，去哪里都随便。可是现在在W市待了这么几年，认识了蒋老大和别的朋友，我真不想再躲来躲去了。”
“之前那三年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回忆吧，也算是一次人生经历吧，我忘也忘不了了。”
纪一轻自嘲地笑了一声，“要干什么就来吧，我也不怕。”
“嘁。”欧阳尧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就湿了，纪一轻这个家伙平时不见他说这么多话，现在弄个什么煽情啊。
“不知道沈景明那个操 蛋玩意儿又想干什么，要是再来些幺蛾子，我不放过他。”欧阳尧抹了一把脸发狠道。
“谁知道。”这一会儿已经到了，纪一轻一边给师傅钱一边回答欧阳尧，“他想干什么，也不就是图个新鲜感，玩玩就算了。”
“可能再找个人帮他带孩子吧。”纪一轻开了门，按亮灯走进卫生间。
洗漱用品已经换过了，毛巾边沿处绣着酒店的名字，纪一轻捞起来看了一眼，还是沈景明惯常来的那家酒店。
之前帮沈景明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的口袋里总是有着这样一张酒店贵宾卡，黑金烫字彰显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纪一轻常常在关于沈景明的花边新闻里看到这家酒店的名字或者身影，沈景明似乎特别偏爱这家酒店的装潢设计。
纪一轻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枕着柔软的枕头，床单和被子传来淡淡的洗涤剂的气息。
或许沈景明也在这张床上，和某个人春 宵一度？
纪一轻不由得笑出了声。
想什么了这是，他肯定是住豪华套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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