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了丽娘?”
“刚才给蒺藜仙子登记时,不知怎的,我心里很难过,快承受不住的那种。一丢开纸笔,又好了。你说怪不怪?”
咯噔——
翠微心里暗暗吃惊:韩子才嘱托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杜丽娘知道,这本《百花谱》是百花仙子奉献出自身换来的,怕丽娘伤心难过。
所以这一路上,她才自己贴身收着。
可每次登记,杜丽娘总要接触这本《百花谱》,只怕瞒不了多久……
能瞒一时算一时吧。
她故作轻松:“丽娘,你是心善,心疼这里面的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都是好人,也都没有害人的心思,可结果呢,没一个善终的,所以你才会这么难过。”
翠微掰着手指:
种瓜爷爷心怀愧疚,孤零零活了一辈子,临死都没能和自己家人团聚;
宝儿误会爷爷对自己不好,临死含着一口怨气;
宝儿爷爷被歹人害了,临死也不放心这个头脑简单的新妇,和年幼的孙子……
嘿,说来也真让人好奇,那个走乡串户、磨剪子戗菜刀的手艺人,杀了人就跑,不知道还活着不?
若还活着,他活的心安吗?
杜丽娘听了翠微的话,有些道理,又有些迷惑,我刚才是为这些人难过吗?
好像……不太对。
柳梦梅见杜丽娘不开心,给翠微递眼色。
翠微不懂他要干嘛,索性当做没看见。
柳梦梅只好硬着头皮:“丽娘,世事岂可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他们生前死后,都对得起自己的心,那就值了。你别为他们伤神劳心了。”
是的。
事发突然,谁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好在,没有人逃避。
他们一个一个,留在原地,没再向罪恶迈出一步,也守住了自己的心。
一颗生而向善的心。
杜丽娘被他一劝,忘了纠结自己到底为什么难过,只有点头而已。
“好。”
柳梦梅放心了。
翠微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蒺藜灯里的蜡烛燃尽,车厢彻底陷入黑暗。
困意上来,车厢里的三个人沉沉睡去。
等他们醒来,马车还在走着,已经不那么颠簸了。
柳梦梅出了车厢,和车夫并排坐着赶车。
车夫赶车正闷着,见柳梦梅坐在旁边,便有意搭话。
“柳相公,前面不远,有个寺庙,听说赶考的人路过都要进去拜拜,最是灵验。咱到了跟前,略停一停,柳相公也好去求个前程。”
“多谢老丈好意,我眼下……不考了,就不去了吧。寺庙再往前是哪里?”
“是状元镇。”
“怎么叫个‘状元镇’?想必当地人杰地灵,物阜民丰,是顶顶出色了。”
“那可就错啦!”
“怎么?”
“柳相公,这‘状元镇’的名字,是因为镇上出过一个状元,至于镇子么,现在已经没落啦!”
“当真?”
“比针尖还真!就为着出过状元,那些北上赶考、原本不走这条路的考生,也改道来这寺庙拜拜,再从这状元镇里过一趟,沾沾运气。”
“有趣!老丈,那咱们进了状元镇,不用急着赶路,也慢慢走走。你老人家也四处转转,沾沾运气,明天做个‘赶车状元’!”
车夫一拱手:“承您贵言!”
快到寺庙时,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马被暴雨惊扰,狂奔起来。
柳梦梅和车夫差点被颠下车去,两人抓牢车门,赶紧钻进车厢。
“老丈,这种天气不宜再赶路,前面可有什么地方能遮雨的?”
“只有寺庙了。若是不进庙,要再走一个时辰才能到状元镇。”
“那我们便在寺庙歇一歇吧。”
“老汉也是这么打算。”
马儿拖着车厢狂奔,不过片时便来到了寺庙前。
庙门开着,却不见人。
车夫拽着马缰绳,去找马棚,柳梦梅带着杜丽娘和翠微进了庙。
暴雨下个不停,打在屋顶上乒乓作响。
寺庙只有一个住持,和几个负责杂务的小和尚。
住持见柳梦梅举止斯文,像是个读书人,脸上便带了八九分笑意。
再一看,这读书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妙龄少女,顿时笑意全无。
柳梦梅正要向住持打招呼,见住持脸色变了几遍,不知是什么情形,心里便有些忐忑。
“师父安好,小生打扰了!”
住持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柳梦梅,满意地点点头。
“檀越惠意造访,怠慢了。”
杜丽娘和翠微也来问安,住持扫了一眼,只略略点头,并未答复一言。
柳梦梅三人被住持引到正殿,拈香,叩拜,又被住持引着,四处略看了看。
天近中午,暴雨仍不见小。
住持